暮色在窗外酝酿,五点半的民政局,透着一股即将关门的肃静。
最后一对办完手续的夫妻神色匆匆地走了。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向李琳,眼底带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同情:“抱歉,小姐,我们准备下班了,你等的人,还没有消息吗?”
李琳紧紧攥着手里那张崭新的结婚申请表,纸页边缘被她捏得泛白。她喉咙微涩,低声请求:“再给我两分钟,我打最后一个电话。”
她拿出手机,屏幕上是祁郁淮的名字,下方赫然显示着十二通未接记录。她深吸一口气,拨出第十三次。
忙音持续了不到三秒,便被果断掐断。
她无声地合上了手机,嘴角浮起一抹带着倦意的笑意。她对工作人员说了声“抱歉,让您久等了”,便转身离开。
民政局厚重的大门在身后“砰”地合拢,隔绝了室内的暖光。她站在门口,任由初冬傍晚的凉风拂过脸颊,让她清醒了一瞬。
下一秒,李琳抬起手,将手中的结婚申请表撕成碎片,撕裂的声音细微而尖锐。她把这些雪白的纸片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。
这是祁郁淮第三次在约定的领证日缺席,也将是最后一次。
她曾用五年深爱一个男人,但那份爱,从未廉价到可以践踏她的自尊。
祁郁淮,爱你这件事,到此为止。
坐上驶离的出租车,李琳机械地打开了朋友圈。
一条共同好友的新动态弹了出来,文字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:【喜得故人归,欢心无以言。欢迎可妍回国,未来可期!】
配图是一张热闹的合影。照片中央,正是她一整天都无法联系上的祁郁淮。他侧身坐在那里,姿态放松,而他身边紧挨着的,是谭可妍。
他的初恋,他的青梅竹马。
也是李琳曾经最亲密的朋友。
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,如今谭可妍归国,却唯独将她排除在了这重逢的喜悦之外。
李琳呼吸微顿,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然后,指尖轻触屏幕,给这条刺眼的朋友圈点了一个赞。
没等那人回复,她的微信又跳出上司的消息:【华航的案子交给你了,本周内出方案初稿。】
亿级金额的案子瞬间将李琳游离的精神拉回现实。
她立即回了个“好”,随后抬起头,对司机说:“不好意思,麻烦改道去一下德庆会计事务所,谢谢。”
与其回家面对空旷的冷清,她宁愿投身于数字与逻辑构筑的战场。
直到晚上十点,万家灯火阑珊。
李琳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事务所出来,叫车回家。
家门一开,屋内只有一片漆黑,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冷清。
李琳早已习惯这副景象,迅速洗漱完毕,准备入睡。
忽然,门铃声急促地响起。
她只好起身,带着一丝不耐走向门口。打开门的一瞬间,她却愣住了。
祁郁淮喝得酩酊大醉,高大的身形此刻无力地靠在谭可妍身上。
眼前这幕,如同一根冰冷的针,猛地扎进了李琳的心口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,李琳才竭力维持平静,对身着白裙的谭可妍说: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好久不见,夏夏。”谭可妍嘴角挂着浅笑,状似不经意地问,“今天你怎么没来我的接风宴?郁淮可提起你好几次。”
谭可妍仍是记忆中那副清冷、不染尘埃的样子,一头乌黑的长发笔直垂落。
李琳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,用着比平日还要平稳的语气:“今天本来是我和祁郁淮约好领证的日子。”
周遭的空气霎时一滞,仿佛连路灯的光线都暗淡了。
谭可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很快换上一个恰到好处的歉意神情:“噢,那真不好意思,是我耽误你们了。”
“没关系,”李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,“也算不上什么大事。”
她目光平静地扫过祁郁淮的侧脸,心中无声地想:反正,这婚她也不打算结了。
她往后退了一步,让出足够的位置。
“要进来坐坐吗?”她客气地问。
谭可妍一怔,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。她客气地拒绝了:“不了,我刚回国,还有些琐事要处理。郁淮就交给你了。”
她微微侧头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语气转为熟稔的叮嘱:“郁淮喝醉后容易头疼,明早你要记得给他煮醒酒茶,多放点蜂蜜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她又故意打住,意味深长地笑了笑:“哎呀,看我这记性。现在你才是他的女朋友,这些细枝末节,你当然应该比我更清楚。”
谭可妍的话像细小的刺,精准地扎在李琳的心脏最柔软处。
她当然清楚。这些关于祁郁淮的点滴习惯,在她暗恋他的十年光阴里,早就刻进了她的记忆深处。
李琳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。她反而笑了,笑意清淡而锋利:“真没想到,当年为了一个国外研究所的顶尖邀请,能毫不犹豫抛弃祁郁淮的人,对他生活里的喜好,竟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。也是稀罕事。”
谭可妍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了。
李琳没有再看她,直接关上了门。
屋内恢复了黑暗与安静。她将沉重的祁郁淮送进卧室,然后去卫生间沾湿了毛巾。
她刚用冰凉的毛巾擦上祁郁淮滚烫的额头,他便猛地睁开了眼。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被酒精烧得通红,失去了焦距。
下一瞬,祁郁淮粗暴而滚烫的吻便压了下来。
李琳试图推拒,可他被酒精激发的力气大得惊人,让她根本无法挣脱。
卧室里,昏黄的壁灯投射出两道紧紧纠缠、挣扎的人影。
在剧烈的喘息声中,李琳的指甲无意识地划破了祁郁淮劲瘦的背肌,留下一道浅红的印记。
祁郁淮吃痛,却只是闷哼一声,在她耳边神志不清地呓语着:“可妍……别捣乱。”
李琳全身猛地一僵,像是被从头顶浇下了一盆冰水。
心口止不住地剧烈绞痛,她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。在无边的悲凉里,她无力地闭上了眼,默默忍受着这场以她之名,却为她人而起的亲昵。
结束后,李琳感觉身体像是被碾过一般疲惫。她强撑着起身,看了眼身边陷入深沉睡梦的祁郁淮。
她走到床头柜,从最深处翻出那盒她一直备着的避孕药,就着冰凉的白水,迅速咽了下去。
胃里传来一阵火烧般的灼痛。她再没有多余的知觉,躺回祁郁淮身边,直到不知多久,才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,闹钟响起的瞬间,李琳便睁开了眼。
身边的位置早已冰冷空无。
她迅速起床洗漱,换好衣服。刚走出卧室,便撞上了即将出门的祁郁淮。
他站得笔直,一身考究的西服衬得他身形挺拔。他的眼底波澜不惊,透着一种清晨特有的冷淡。
“记得吃药。”他平静地开口,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。
李琳的动作顿住了。
心口再次被猛地扯了一下,那种熟悉又尖锐的痛感又来了。
她没有说自己昨晚已经吃过了,只是随意应答:“行。”
他不想要她的孩子。
很好,如今她也不愿给他生。
祁郁淮得到了答案,正欲出门。他忽地像是想起什么,停下脚步,侧身看向她:“昨天我有事,忘了去领证。之后有时间我们再去一趟吧。”
这已经是李琳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。
她心中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透彻的麻木。她无话可说,只回了句:“好,等你有时间。”
这种比他想象中还要淡定的态度,让祁郁淮定定地看了她一眼。他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满或怨气,但徒劳无功。
最终,他什么也没说,转身出门,关门的声响轻微而遥远。
李琳一到事务所,就直接去了行政主管的办公室。
“我的婚假,不用批了。”她语气平静。
行政主管惊诧地抬起头,眼镜下滑了一点:“怎么了?你不是要结婚了?难道婚礼改时间了?”
李琳摇了摇头,回道:“不是,是我不结了。”
她看着行政主管诧异的神情,随后递过去一沓整理好的文件资料。
“还有,我已经正式申请去德国常驻,下个月就出发。”
行政主管更加震惊,再三确认:“李琳,你确定?你在德国那边可没有任何根基和人脉,过去就等于一切从头开始。”
李琳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认真。
“国内一级高管的职位已经饱和了,我要想继续向上突破,不就得去一个全新的地方,一切重来?”
从行政主管那出来后,李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。她打开厚厚的卷宗,将所有情绪都锁在心底,专注于繁杂的工作。
等到下班时,时针已指向九点。
李琳回到家中,看见祁郁淮正坐在客厅,认真地在平板上写写画画。
他的袖口随意地挽起,露出了结实而流畅的小臂线条。
见李琳回来,祁郁淮合上平板,平静地望向她:“可妍回国了,你知道吗?”
“知道。”
李琳冷静地与他对视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:“昨天你喝醉,是她送你回来的。”
祁郁淮的动作微顿。
但他随即微挑了挑眉,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知不知道。他绕过了这个话题,只说:“过几天是可妍生日,她想邀请你去她的生日聚会。”
李琳定定地看着他,问道:“她想邀请我,为什么要由你来说?”
祁郁淮的语气坦然得像在说一件最普通的事:“她现在就在我的研究所工作,顺便的事而已。”
李琳的唇角轻扯,眼中浮起一丝说不清的嘲讽。
她清楚记得,五年前谭可妍出国时,祁郁淮曾在盛怒之下发誓,此生绝不会再和她在任何领域共事。
现在人一回来,那句誓言怎么就像从未说过似的?
李琳懒得再翻旧账,只回了一句干脆的“知道了”,便结束了这场令人疲惫的对话。
几天后,谭可妍生日当天。
祁郁淮一早就出门了,不见人影。
李琳洗漱后,来到衣帽间换衣服。她看着满柜的白色衣裙,忽地有些发怔。
她这才猛然发现,这些年,她爱得多么卑微,甚至到了无意识模仿谭可妍的地步。
谭可妍爱穿白裙,清冷圣洁,她就也跟着穿白,哪怕她内心深处真正爱着的,是耀眼、热烈的红。
如今,她既然已经决心离开,就从这身躯壳开始改变吧。
李琳从衣柜深处,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里,找出了一件五年前的旧衣裙。那是一条红火的鱼尾裙,修身的剪裁完美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和曲线。
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,将一头直发挽成一个高雅的发髻,涂上了她从不轻易尝试的大红口红。
镜中人,热烈而锋利。
中午,李琳准时来到约定的聚会场所。
她刚走到包厢门口,便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尖锐而刻薄的声音:“什么?可妍,你竟然还请了李琳?你请她干什么,她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吗?”
另一个声音附和道:“就是啊,她一个普通的211本科生,我们在座的可都是清北毕业,至少也是个研究生。要不是郁淮给面子,她连我们这个聚会的门槛都进不来好吗。”
紧接着是另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:“郁淮,现在可妍也回来了,你给个准话,可妍和李琳,你到底选谁?”
李琳的脚步猛地一顿。
她当然知道祁郁淮的朋友圈子从未真正欢迎过她。
祁郁淮是国内理论物理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,清北最年轻的教授。他的同事和朋友们自诩高级知识分子,总是看不起她的本科学历,认为她比不上谭可妍,不配站在祁郁淮身边。
其实她并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在哪里,但为了维持祁郁淮在社交关系中的体面,以往她总是能忍就忍,从不驳斥。
而现在,她已经没有再忍耐的必要了。
李琳深呼吸一口,抬手推开了包厢厚重的门。
包厢内的众人看到她突然出现,却没有半分被撞见说坏话的尴尬或不好意思,反而有人立刻调笑起来:“哟,夏夏来了,我们正开玩笑呢,你可别当真……”
在窸窸窣窣的哄笑声中,李琳嘴角也扯出一抹笑意,那笑容不达眼底,带着刀锋般的锐利:“是挺好笑。不过我倒是好奇,不知道你一年工资加起来,有没有我一个月奖金多?怎么就能活得这么自信,敢随意评判别人的价值呢?”
整个包厢霎时一片死寂,鸦雀无声。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以往任人调笑、半个字也不反驳的女人。
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脸色瞬间由青转红,难看到了极点。
祁郁淮抬眼看了李琳一眼,目光落在她一身从未见过的红裙上,冷淡地开口:“李琳,这种玩笑,不好笑。”
李琳也看向祁郁淮。
别人开她‘玩笑’,他充耳不闻,从不干预。她一旦反驳,他就会立刻出声制止。
本质上,不过是因为他的看法和这些人是相同的。
他也同样看不起李琳的学历,同样觉得她比不上谭可妍,更认为自己是在“将就”她……
李琳胸口猛地一闷。这时,谭可妍带着笑意晏晏地迎了上来,做出‘打圆场’的姿态。
“哎呀,夏夏从小脾气就是这么大的,大家别跟她计较。今天我生日,都开心点。”
这番‘绿茶’发言的茶味,简直要熏得人头晕。
按照李琳以往的脾气,只怕直接就要和谭可妍吵起来了。但奇怪的是,在做出放下祁郁淮的决定后,她忽然变得无比平静,懒得再与谭可妍计较这些无谓的争斗。
李琳轻笑一声,眼神直视谭可妍,然后坐下了:“是,谁让我脾气大呢。今天耽误大家时间了。”
谭可妍见李琳居然没有和自己争吵,反而是最惊讶的一个。
等李琳坐下好一会儿,席上的众人才又开始小声议论,试图恢复之前的气氛。
有人还故意大声说:“老陈,这次你的课题可是国家级重点项目,光是研究经费就有几千万吧。”
随后,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李琳一眼:“可不像某些人,赚的都是黑心钱,跟国家做不了贡献!”
李琳靠在椅背上,懒得再与这些人多费唇舌。反正这次以后,他们也见不着面了。
只是,看着对这话无动于衷,甚至隐隐赞同的祁郁淮,她终究还是在心中轻哂了一声,为曾经那个卑微的自己感到悲哀了几秒。
开席后,谭可妍刚夹起一个香辣鸡翅,正要放入口中。
却见祁郁淮拧起了眉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你不能吃辣的,胃不想要了?”
祁郁淮是一个典型的生活白痴。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,都得靠李琳写一张张便利贴,告诉他该如何处理。
这样一个对俗世一切事情都不在乎的人,却还能对谭可妍的每一个生活习惯记得清清楚楚……
李琳本来就没什么胃口,此刻更是觉得如鲠在喉,一口都吃不下。
聚会结束时,祁郁淮抢先去结了账。他和谭可妍走在前头,李琳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。
李琳突然想起,谭可妍出国前,他们三个人就是以这样的姿态相处的。
后来谭可妍出国了,李琳终于成了祁郁淮的女朋友。她从祁郁淮的身后,也终于走到了祁郁淮的身边。
她曾以为,是自己改变了这一切。
可原来,只要谭可妍一回国,一切又都会毫不费力地变回原来的样子。
三人走到酒店门口,祁郁淮认真地看向谭可妍,语气关切地问:“有人来接你吗?”
谭可妍点了点头,回道:“我哥马上到了。”
就在这时,一辆黑色的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口。
车门一开,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猛地扑向了谭可妍:“姑姑,生日快乐!”
下一瞬,那孩子转头看到祁郁淮,便立刻撒娇道:“姑父!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!”
李琳彻底愣住了。
祁郁淮下意识地看了李琳一眼,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但他很快低头,摸了摸孩子的头,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:“姑父最近忙。”
随后,他没给李琳反应的机会,嘱咐谭可妍道:“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。”
谭可妍朝他点点头,又刻意看了李琳一眼。
她的眼底没有炫耀,但那眼神像是在无声地告诉李琳:看见了吧,我和祁郁淮之间的关系,就算是断绝了五年,也不是你能轻易替代或比得上的。
目送车子离开后,祁郁淮才回头,对李琳说:“走吧。”
李琳停顿了片刻,才跟上了他的步伐。
两人上了车,祁郁淮才开口,试图解释道:“以前和那孩子关系还挺好的,没想到可妍没告诉他我们分手了。”
李琳闻言,转头看向他。车里没开灯,她只看见他一半面孔藏在阴影里,露出的另一半也看不清神色。
李琳思量着他的解释,最终只是轻笑一声。
产生误会的是那个孩子。刚刚祁郁淮只需要说一句话,就能向那孩子解释清楚他们早已分手的事实,但他没有说。
现在,他却反而在车里,专门向她解释……
这算什么?是在乎她的感受吗?还是仅仅在维护他自己的形象?
李琳扭过头去,看向窗外飞逝的夜景。
祁郁淮没有得到回应,视线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她身上那抹鲜艳的红裙上。
他眉头当即一拧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:“还有,以后不要再穿红裙,不好看。”
李琳闻言,心底猛地一颤。
到底是真的自己穿红裙不好看,还是他只喜欢她穿得像谭可妍?他只接受她清冷、素净,做一个完美的影子?
李琳闭上眼,不再说话。
祁郁淮见她沉默不语,眼神也冷了下来。他目视前方,一言不发地开车。
回到家中,李琳径直走到了书房。
她马上要去德国常驻,自然要学好德语。好在她从前就有德语基础,现在重学也不算困难。
她没有避着祁郁淮学习,但他也没有过问,对她在做什么似乎毫不关心。
第二天,华航的案子第一阶段正式达成意向。
李琳顺势举办了一个酒会,邀请了好些金融圈内人。酒会最后大获成功,她也第一次在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。
李琳的多年好友兰伯特皱着眉头问围观的同事:“你们也不拦着点,真让她喝醉了。现在怎么办?”
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,都没主意。
“李琳有男朋友吗?”有人问道。
“没有吧,要不然给那个谁一个机会,他不是喜欢李琳,叫他送她回家呗。”
兰伯特轻啧一声,正打算自己送李琳回家时,却见她手机响了起来。
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“郁淮”。
兰伯特接起,开了外放。
一个声线淡漠的男声随即响起,带着一丝不耐和质问。
“李琳,你在哪?怎么现在还不回家?”
男人的话语虽冷淡,但也证明了他的身份。
李琳真有男朋友!
所有同事都大吃一惊。
只有兰伯特为这人话语里的冷漠皱起了眉,开口道:“你好,我是李琳同事,她现在喝醉了,你能来接她一下吗?”
电话那边静了一瞬。
男人声线无端骤冷,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:“地址。”
有人连忙报了地址,电话才被那人挂断。
几个同事更加惊诧了,议论纷纷。
“几年了,我从没听过李琳还有男朋友。”
“就是啊,李琳加班那么多次,从没见过有人来接她。”
只有兰伯特望了眼沙发上喝得满脸通红的李琳,莫名叹了口气。
祁郁淮赶到会场时,李琳的酒劲已经散了一半,正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发呆。
祁郁淮走到她面前,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,不说话。
祁郁淮飞快而仔细地打量完她,确认她没有受伤,才冷冷地开口质问:“有必要吗?”
有必要为了一个工作,喝到这个地步?
李琳脑中迷糊,却下意识地想回一句“当然有必要”。
可她能察觉到祁郁淮语气里的不悦,便没有呛声,只拽着他的衣角,咕哝着,声音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撒娇意味: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祁郁淮胸口莫名堵闷。他跟旁边正打量他的兰伯特打了声招呼,就将李琳拦腰抱起带走了。
一上车,李琳就在副驾驶沉沉睡去。
祁郁淮无意识地扫了一眼。
他看见她今天风衣里穿的是白色衬衣,眉宇间的褶皱顿时松开了。
果然,这样好看多了。
至少比昨天那抹红色好看,没有那么让人心烦意乱,没有那么勾人。
回到家后,祁郁淮就将李琳带进浴室。本想叫她清醒清醒,却被她迷糊中拽着领带拉了下去。
带着酒气的胡乱的吻,落在了他的脸上、喉结上。
祁郁淮眸中欲色翻涌,终于忍无可忍。他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,便用力地吻了回去。
一切归于平静。
李琳趴在床上,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,可身体却连翻转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祁郁淮慢条斯理地从浴室出来,大概是得到了满足,眉眼间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。
忽地,他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见来电显示是“谭可妍”,他立即接起电话。
只听谭可妍慌张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,带着哭腔:“郁淮!我做菜时不小心把锅烧了,现在锅着火了,怎么办啊?”
祁郁淮猛地脸色一变,所有的温柔顷刻间消散无踪。他声音急促:“我现在就过来!”
挂了电话,他便去衣帽间换衣服。他看见李琳正灼灼地盯着自己,眼神平静而清醒。他下意识地说了个借口:“研究所有急事,我得出门一趟,今晚不用等我。”
他说完,也没管李琳的反应,飞快地换好衣服就出门了。
随着一声清脆的关门声,这个家再次陷入了冷清。
李琳始终一言未发,只是难堪地闭上了眼。
他们才耳鬓厮磨过,甚至身体上的余温尚未完全消退,他就迫不及待要去另一个女人那里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李琳的手机也响了起来。
她拿起一看,却是同一个人,谭可妍。
李琳忽然有种直觉,这不是一个意外的电话,而是谭可妍给她送来的下马威。
她听着阵阵铃声,心中一片冰凉。最终,她还是按下了接通键。
谭可妍深情而清晰的声音便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,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骄傲。
“郁淮,我们和好吧。”
“你还爱我,对吗?不然,也不会我一个电话,你就毫不犹豫地从李琳身边来到我这。”
李琳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中的手机,指节发白。
接着,祁郁淮沙哑而低沉的声音,虽然带着远处的疏离,却依旧清晰地传了过来:“我确实……还爱你。”
下一瞬,电话被对面挂断了。
冷色的手机屏幕光,映照出了李琳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。
这一刻,李琳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谭可妍一个电话,祁郁淮便毫不犹豫地抛下她而伤心。
还是为就算谭可妍曾经在前途和他之间选择了前者,祁郁淮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、爱着她而感到悲哀。
静静躺在床上,李琳想起了一件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的事情。
那是谭可妍出国的第一年发生的。那一年,祁郁淮第一次拿下物理界的大奖。
李琳满心欢喜地拿着花,想去领奖台后台给他一个惊喜。结果,她听见了祁郁淮和他同学之间的对话。
“你和可妍的项目拿下大奖了,你不借此机会去国外追回她?你别告诉我,以后就真打算和李琳在一起了。李琳除了那张脸,其他的可都配不上你。”
而祁郁淮沉默了许久,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。
“我会考虑的。”
第二天,他就对李琳撒谎道:“我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,一周后回。”
哪怕那时李琳已经是祁郁淮的女朋友,她也不敢直白地问他:“你是不是要去见谭可妍?”
她不敢问,怕问了之后,自己就会被他立即分手。
李琳只能红着眼说:“好,我等你回来。”
李琳熬过了一周,终于等到祁郁淮回国。
那天,从不喝酒的祁郁淮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他靠在李琳的肩膀上,醉意朦胧,声音里带着脆弱:“夏夏,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,你不会离开我的,对吗?”
李琳记得,自己那时候心疼得难以言喻,抱着祁郁淮,许下了那个坚定的诺言:“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这句话一说出口,她就坚持了整整五年。
李琳总以为自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,却没想到,她先在那一天的到来前,先一步地累了。
此时此刻,李琳眼眶微红。在无尽的黑暗里,终是叹息了一声,那声音轻得像是羽毛落地。
“祁郁淮,对不起,我要食言了。”
她要离开他了。
他的这份摇摆不定的爱,她再不想要了。
第二天一早,李琳去了事务所。
却得知德国那边的领导今天来京考察。考察结束后,居然心血来潮,要去爬长城。
李琳作为即将前往德国的员工,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。
她爬了几个小时,才堪堪爬到一半。
她正坐在楼梯台阶上,喘着粗气,面前忽地递来了一瓶矿泉水。
抬头一看,竟是祁郁淮!
李琳都懵了,还以为是自己在高强度工作后产生了幻觉。
祁郁淮把水打开,扶着她喝了几口。她才缓过劲来,问:“你为什么在这儿?”
祁郁淮没有回答,反而跟自己身边的男人介绍起李琳来。
“这是我女朋友,李琳。”
他又跟李琳介绍起那人来:“山东省来的研究员,陈非,他在天文物理界也是数一数二的。”
李琳伸出手,礼貌地笑了笑:“你好。”
陈非回握,笑得一脸灿烂:“好啊,老祁原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啊,便宜你小子了。对了,你女朋友在哪高就啊?”
祁郁淮一愣,随即含糊道:“一个小事务所。”
李琳挑眉看他。
她心中清楚,祁郁淮这是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是什么……
他们在一起五年了,她没换过工作,可对祁郁淮来说,重要吗?
李琳于是自己补上细节,声音清晰而平静:“我在德庆事务所工作。”
陈非一惊,猛地锤了一下祁郁淮的肩膀。
“你这家伙,这么谦虚干啥?这可是世界四大之一的德庆,要是德庆也算小事务所,那国内就没有大事务所了!”
祁郁淮身体一顿。
他复杂地看了眼李琳,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和不解,沉默住了。
陈非没想太多,对于爬山依旧气势满满:“我先去前面了,你们马上过来啊!”
祁郁淮应了一声,他就走了。
剩下祁郁淮李琳两人,步调缓慢地前行。
祁郁淮的侧脸紧绷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李琳叹了口气,索性直白地说道:“我在德庆事务所工作,是德庆的基金经理人,负责的是基金方面的投资与管理。”
祁郁淮低敛着睫毛,不看她,语气有些疏离:“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?”
李琳平静回道:“下次你就可以和别人这么介绍我了。而不是在你的女朋友后面,什么也没有,只留下一个模糊的‘小事务所’。”
她不止是祁郁淮的女朋友,她还是她自己。
祁郁淮皱起了眉,语气有些不悦:“我们工作涉及的完全是两个方面,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德庆事务所?我又不需要接触这些。”
李琳默然一瞬,旋即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感慨。
“是啊,我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
笑容稍纵即逝,她随即看向前方。她的领导在前面朝她招手。
“行了,不说了,我去和我领导打声招呼。”
李琳加快了几步,便往前走去。
到了瞭望台上,李琳走到领导旁边,便见领导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身后的祁郁淮,问道。
“你男朋友?”
李琳点了点头:“是。”
领导就开玩笑地问道:“舍得一个人去德国?不带他?”
此时,祁郁淮也走到了她身边,平静地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。
他的脸庞轮廓深邃,与从前并没有几分不同。
李琳轻笑一声,率先移开了目光。
她知道祁郁淮不会德语,所以此刻,她用德语光明正大地当着他的面回道:“Ich kann ihn entbehren. (我舍得。)”
从长城下来,李琳妥善送走一众领导。
再转身,便只看见陈非一人了。他指了指旁边的商店:“祁郁淮去买水了。”
李琳点点头。
陈非是个话痨,又自来熟地攀谈起来:“我这次过来,爬长城是其次的。最主要的还是替市星空馆的分馆,深空科普艺术馆做开馆测试。这可是你男朋友做了五年的项目,明天就要正式开馆了,你一定会来的吧。”
李琳想起之前见过祁郁淮打开市星空馆的网址,也没多想,只说:“他没和我说这事,而且,我明天下午有会,走不开。”
陈非一愣,立即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制作精美的门票,大大咧咧地说道:“哎呀,他可能是忘了呗。你是他女朋友,怎么可以不来?”
李琳接过门票,神色莫名。
祁郁淮回来时,递给她一瓶水,随口问道:“陈非刚才和你说什么了?”
李琳下意识就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第二天一大早,李琳坐在沙发上,看着祁郁淮从起床开始,就忙个不停。
他找出只在领奖时候穿的高级定制西装,又将自己整理得妥帖,一丝不苟,就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一样。
“我今天有事,可能会晚点回来。”
临出门的时候,祁郁淮才记起和她说上这么一句话。
很明显,他并没有想要邀请她参加这场开幕式的意思。
李琳心口微微一涩,就平静地说道:“好,祝你今天开馆顺利。”
祁郁淮怔愣了一瞬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可话没说完,他的手机便响起了。
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,便迅速把李琳刚才的话忘在了脑后。他语气温和又体贴地接起电话:“你到了?这么快,我还想着早点去接你……”
电话那头传来谭可妍清冷的声音,听不真切。
家里大门也被关上了,阻拦了最后一丝声音。
李琳从包里拿出门票,看了许久。门票的边缘,被她指尖的温度捂得有些柔软。
最终,她还是拿起电话给助理道:“将我下午的会议往后推,我有事去不了了。”
下午两点,李琳走进星空馆。
离她上一次来这里,已经有五年了。
上一次来的原因,是祁郁淮要在旧星空馆向谭可妍告白。
那时李琳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,没人知道,那场告白的布景,所有的灯光和星空投影,都是她亲手布置的。
那今天呢?
这么盛大的开幕式,会有它的主角吗?
开幕式已经开始了,李琳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。
灯光一打,祁郁淮便上了台。
他身材高大挺拔,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,引得不少女观众窃窃私语。
祁郁淮接过主持人的话筒,侃侃而谈:“这个以深空为主题的科普艺术馆,是北京市与我们深空探测实验室共同打造的深空探测科普项目。”
“这个项目,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来完成。”
他说着,视线就穿过人群,清晰地看向了台下的谭可妍,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掩盖的磁性和温柔:“我曾和一个人约好,要一起去看宇宙的奥秘。我们错过了五年,这个艺术馆,是我为她打造的重逢的礼物。”
“谭可妍,谢谢你今天能来。”
台下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,所有人都为此感动不已,为这份跨越五年的爱恋而欢呼。
唯有李琳呆呆地站在欢呼的人群里,像一个局外人。她傻傻地看着祁郁淮将一身白裙、清冷如月的谭可妍牵上台,两人在聚光灯下紧紧拥抱。
她再无法看下去,转身却对上了陈非那张写满了尴尬和歉意的脸。
陈非望了眼台上仍在拥抱的两人,又看看李琳,张口想说什么。李琳却已经平静地绕过他,离开了。
她走出星空馆,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感到一阵眩晕。
早知如此,她不如把那场会议开完。至少,工作不会欺骗她。
工作结束后,李琳开车回家。
刚停好车,便又看见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下,宛如一对情侣一般散步的祁郁淮和谭可妍。
对了,李琳记起来了。
谭可妍回国之后的房子是祁郁淮帮忙找的,就在他们家隔壁单元。
李琳缓缓走近,听清了他们的对话。
只听谭可妍语气羞涩的说:“谢谢你的礼物,我很喜欢。这个星空馆,比五年前的告白场地还要震撼。”
而祁郁淮声线温柔如晚风,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:“喜欢就好。”
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到李琳的楼下,告别之际,祁郁淮目送她上楼。
谭可妍却没动,她咬了咬下唇,反而说道:“这么晚了,还要你送我回家,真是不好意思啊。”
“要是李琳知道了,又得找你闹了吧。”
祁郁淮的眉微微皱了一下,对她这句话似乎有些不满。
谭可妍正暗自得意,李琳清冷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响起,打破了这片暧昧的宁静。
“我不介意。”
李琳从旁边的树影下走出来,平静地看向谭可妍,那眼神里没有怒火,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淡然。
“不是朋友嘛,送彼此回家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不是吗?”
谭可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,好不容易才扯出笑容,声音略显干涩:“是啊,是我想多了,夏夏你真是大度。”
李琳这才看了眼祁郁淮,往前面走去。
很快,祁郁淮跟了上来,但他沉默着,连一句解释也没有。仿佛一切都合情合理,无需多言。
李琳刚回到家。
兰伯特就发来了微信:“这周五,我们打算给你弄个欢送会,不许不来!我们说好了,要替你把酒言欢。”
李琳笑了笑。
她抬头望向祁郁淮,平静问道:“这个周五,我有个聚会,你要来吗?”
祁郁淮一愣,有些惊讶。
这还是李琳第一次邀请他去参加她的朋友圈子的聚会。
对上她平静如水的眼眸,他莫名心中一跳,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紧张感。他下意识就答应了下来:“好,我会去的。”
聚会那天,李琳一下班就准时来到聚会地点。
朋友们都很舍不得地围着她:“你去了德国,我们以后想再见可就难了,真舍不得你。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李琳真心地笑了笑,回抱住对方:“没事,等我在德国闯出一片天地,就把你接过去养着,让你们都来帮我打工。”
好友这才破涕为笑。
兰伯特却看着门口,疑惑道:“你不是说,你男朋友也要来?人呢?怎么没看见人?”
李琳正要说话,便听见祁郁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“我们没来晚吧?”
李琳回头望去,瞳孔猛地一缩。祁郁淮确实到了,可身边却还站着,一身浅灰衣裙的谭可妍。
众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。
祁郁淮依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:“可妍听说我们要去聚会,她也想来参加,说想认识一下李琳的朋友。你介意吗?”
李琳扯了扯嘴角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
她当然介意,可谭可妍人都已经来了,难道她还能当众轰人走?那样只会显得她小气又失态。
“进来吧,别客气。”李琳只能这么说。
这顿欢送的饭吃得难堪极了。
祁郁淮当着她朋友的面给谭可妍添饭夹菜,还体贴地说:“给,你最喜欢吃的土豆炖排骨。慢点,别烫着。”
兰伯特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,带着一丝嘲讽:“祁郁淮,你女朋友夹不到她最喜欢吃的菜,你也给她夹一下呗。远来是客,可不能厚此薄彼啊。”
结果祁郁淮一愣,竟是无从下手。他甚至不知道李琳最喜欢吃什么,最讨厌吃什么。
李琳心中明白,他压根不知道她的喜好。
“没事,我自己夹。”她尴尬地笑了笑,转动了桌上的转盘。
这顿饭在一股莫名其妙、低气压的氛围之下结束了。
兰伯特却仍心有不甘,他提议道:“吃饱喝足,不如去隔壁桌游馆玩把狼人杀?活动活动脑子。”
李琳一愣。
她知道兰伯特这是想替她找回场子,想在游戏中让祁郁淮面临选择。可她明天就要和祁郁淮说分手了啊,没必要再费心力。
她刚想拒绝,却见祁郁淮竟然点了点头。
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桌游馆。
兰伯特自告奋勇当上帝(法官),分好身份牌后,大家就都闭上了眼。
游戏进行得很快,几轮下来,场上情况逐渐清晰。
场上一共两只狼。祁郁淮是预言家,成功找出了第一只狼,还剩一只。
李琳是女巫,公开身份后,靠着手中的解毒剂,成功地活到了最后一轮。
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,命运总是喜欢开这种残酷的玩笑。
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,李琳、祁郁淮和谭可妍。理所当然,谭可妍就是最后一只狼人了。
李琳看向祁郁淮,语气平静而冷静地分析:“你是预言家,你查验了我的身份,知道我不是狼。只要你和我一起投谭可妍,这局我们就能获胜,平民胜利。”
而谭可妍也知自己身份暴露,没话辩解,竟干脆放下了伪装,撒娇道:“郁淮,我真的不是狼人啦,我的身份牌是平民,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?李琳是女巫,但女巫未必是好人啊。”
兰伯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带着一丝不耐烦:“好了,别浪费时间,投票吧。”
李琳和谭可妍毫不意外地互指,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对决。然后,两人一同看向了祁郁淮。
祁郁淮沉吟片刻,顶着所有人的目光,那目光平静而深沉。
他沉声道:“我投李琳是狼。”
李琳猛地一愣。
她还没反应过来,便听好友直接冷笑道:“有没有搞错?这样玩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啊?那干脆大家都不要玩好了,都靠撒娇混票呗。游戏不是这么玩的,郁淮。”
谭可妍被这么一说,眼眶迅速地红了,眼泪在里面打转。
她楚楚可怜地望了祁郁淮一眼,带着一种无辜的委屈,才看向大家,声音带着哽咽:“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,要被你们这么针对。既然你们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,那我走就是了。”
说罢,她掩面,快步跑出门了。
祁郁淮当即起身,他脸上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气,冷冷看向李琳指责:“一个游戏而已,这么上纲上线干什么?李琳,你今天太过分了。”
他说完,就要追着谭可妍而去。
李琳下意识攥住他的手臂,她的手带着冰冷的绝望:“别走。”
身边都是她的朋友,如果祁郁淮就这么一走了之,毫不顾及她的体面,那她该有多尴尬?她在朋友面前又该如何自处?
祁郁淮眼睛闪了闪,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。他犹豫了一瞬。
可最后,他还是挣脱了她的手,语气客气而疏离:“这顿我请了,大家随意。李琳,你留下来。”
随后,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,大步流星地追着谭可妍而去。
他最终选择了抛下她,去追那个用眼泪和撒娇来操控他的女人。
李琳呆呆地看着祁郁淮的背影消失在门口,心底一片悲凉,凉到极致,反而不痛了。
在座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。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愤怒。
兰伯特一脸的抱歉和自责:“对不起啊,李琳,我没想到最后会搞成这样,我只是想帮你出出气。”
李琳回过神,扯出一个比任何时候都更轻松的笑容来。
“没事,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出气。但今天本来就是为我践行的,没了他们,咱们更能够畅所欲言,不是吗?”
灯光下,她的眼眶红得惊人,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光芒。
她笑着举起了酒杯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高兴点!我离开是好事。你们得祝福我啊,就祝我……”
她思索了一下,才含着泪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祝我离开后,前程似锦,所愿皆所得!”
众人对视一眼,也被她的这份决绝所感染,悄然地红了眼眶。
纷纷举起酒杯,猛地一撞!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。
“祝你,前程似锦,所愿皆所得!”
从聚会回家后,李琳收到了公司替她购买的机票出票信息。
【尊敬的李琳女士,您所乘坐的从北京到德国的华夏7399航班,将于2025年1月24日17点20分准时起飞,祝您一路平安。】
那就是后天。
1月24日,这就是她正式离开祁郁淮的日期。
李琳不愿再多想,干脆开始收拾起行李来。她动作迅速而冷静,仿佛在完成一项复杂的财务清算。
收拾的途中,祁郁淮回了家。
他对刚才桌游馆的事没再提,脸上带着一种疲惫和疏离。李琳也没有主动问。
只是,祁郁淮明明看见了她在收拾行李,却没有任何反应。他只是看了她一眼,便径直走向卧室。
“你先忙,我睡了。”
他不关心李琳要去干什么,也不知是笃定李琳绝不可能离开他,所以有恃无恐。
还是即便知道了李琳会离开,也毫不在意。
李琳收拾着东西,忽地却从压箱底的包里翻出两张被遗忘的剧场盲盒券。
她记得这是几个月前,她和祁郁淮在剧场门口抽奖得到的,可以凭借此券免费看一场戏剧。
他们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去,结果谭可妍回了国,就没人再记得这件事了。
李琳扬起票,回头叫住祁郁淮:“我们明天去把这个券用掉吧。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。”
祁郁淮随意道:“行,早点看完。”
李琳于是收好票,将它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。
看完这出戏剧,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任何牵绊了。
第二天,李琳和祁郁淮来到剧场,正好上演改编自张爱玲的经典戏剧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。
这部话剧最经典的桥段便是男主角佟振保的自白。
他说:每个男人都有两个女人。娶了红玫瑰,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,白的就是床前明月光。娶了白玫瑰,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,红的便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。
李琳看这一段的时候,看得入了迷,心底深处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凉,连眼眶都湿润了。
她不由代入自己。
谭可妍就是祁郁淮生命里的白玫瑰,圣洁美丽,永远是他的“明月光”。
而自己……
李琳情不自禁看向身边的祁郁淮。
却见昏暗的剧场里,他正全神贯注地回着手机里的消息。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他紧绷的侧脸。
手机屏幕上,可妍两个字扎得李琳心口疼:【你在干嘛呀?我好无聊啊,你能不能过来陪我?】
【等会,我马上过来。】
祁郁淮迅速回完消息,若有所感,抬头便看见李琳平静的脸。
他疑惑问道:“怎么了?戏不好看?”
李琳摇摇头,只说:“没什么,只是有点感触。”
她又看向了台上。
心说,也许自己,连“蚊子血”都算不上。因为“蚊子血”至少还留下了痕迹,而她留下的,似乎随时可以被擦去。
李琳心口疼痛,觉得自己又可笑又悲哀。
戏剧结束后,他们顺着人流走到剧院门口。
李琳明知道他走得急的原因是为了赴谭可妍的约,却仍忍不住地开了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弱的乞求。
“我们回家吃饭吧,我给你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。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鱼。”
可祁郁淮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,目光清冷而坚定:“不了,我待会有事,很重要。”
“一顿饭而已,花不了你太长时间。”
李琳出声挽留,这是她最后的尝试。她只是想和他吃最后一顿饭,为这段五年的感情画上一个体面的句点。
可祁郁淮也不愿意。
他的目光清冷又寡淡,与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普通日子都没有区别。
他说:“下次吧,等我有空了一定陪你。”
这一刻,李琳终于彻底释然。所有的爱意和不甘,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
她也如同往常一样,平静地和他道别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她看着祁郁淮转身离开,迫不及待地拦下出租就消失在此地。
才轻声开口,那声音被风吹散,只有她自己听得见:“没有下次了,祁郁淮。”
回家后,李琳约好的上门取件按时到门口。她将所有带不到德国的衣服都寄回了她父母家。
又把两人的照片,情侣物件,所有能证明他们关系的物品,都收拾好的丢到客厅的垃圾堆里。
离开前,她拿出便利贴,给祁郁淮留下了最后的“分手礼物”。
她在冰箱上贴:【蔬菜最好在三天内吃完,尤其是沙拉用的生菜。牛肉我给你放在冷冻区了,分好小份,要吃记得提前拿出来解冻。】
她在洗衣机上贴:【你的羊毛衫、西装不能放洗衣机里洗,得拿去干洗店。不同颜色的衣服更不能放在一起洗,白色尤其不能。】
她在阳台上贴了:【窗台上的绿植至少一周浇一次水,不然会干死的。如果实在忘了,可以找隔壁的可妍帮忙。】
……
等到停笔的时候,整个屋子不知不觉都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。那些日常琐碎的叮嘱,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重心。
李琳定定地看着。
这五年,就是这样一张张便利贴,记下了她爱他、照顾他的痕迹。
祁郁淮对她的爱也像对便利贴一样,看过就撕掉,从不真正放在心上。
而这,也是她最后一次爱他了。
便利贴只剩最后一张,李琳在这上面写了最后一句话:【祁郁淮,分手快乐。我离开了。】
她将这张便利贴贴在了祁郁淮的平板上,那个他永远随身携带,最容易看见的地方。
一切结束。
李琳拎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,走出了这个她住了五年的“家”。
‘咔哒’一声,门关锁落,再无回音。她没有回头。
【润色后正文结束,续写正文开始】
祁郁淮本该一无所知的失去。
但他有个好习惯——在家里装了监控。这本是为了在深夜工作时,能随时看看李琳是否安睡,是否有突发状况,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习惯性牵挂。
他此刻正坐在谭可妍的客厅里,心不在焉。他本来只是下意识想看看李琳在家干什么,结果刚点开监控App,那张贴在他平板上的黄色便利贴和上面那句“祁郁淮,分手快乐”就映入了他的眼底。
一瞬间,整个身体都僵住了。
像是被一道冬日里的惊雷劈中,脑子都空白一片了,所有的逻辑和冷静都荡然无存。
谭可妍此刻就坐在边上。她用实验室出问题的借口把人约到这里,却又见祁郁淮魂不守舍的,本就心里不安。
可现在见他只是看了眼手机屏幕,便脸色猛地沉了下来,她也更加不安。她只能出声问道:“郁淮,是出什么事了吗?实验室有新的情况?”
祁郁淮没有解释。他猛地起身,椅子被他强大的力道推得在地上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尖叫。
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,这是一种他十年间都未曾在她面前展现过的神情。:“今天就先到这里,接下来的步骤,以你的水平可以应付得了。”
谭可妍的直觉告诉她,这异常的举动,一定和李琳有关。
她不想输给她,出声挽留,语气带着担忧和劝慰:“是李琳那边出了事吗?她能解决好的,你没必要这么着急。你对她太好了,郁淮。”
若是之前,也许祁郁淮就会因为她这句话里包含的‘体谅’和‘理解’而坐下。
可现在,他光是看见那条分手短信,便失了所有的理智,又如何再心安理得地坐下?
“不必。”
祁郁淮这回真没再多说,拿了放在实验室门口的外套,便出门离开了。
谭可妍挽留不成,此刻也脸色猛地沉了下来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祁郁淮的车迅速倒车,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离开了小区。
许久,她才打出一个电话,声音阴沉而带着命令。
“麻烦帮我查一件事,李琳的航班信息,以及她去德国后的暂住地点。越快越好。”
祁郁淮出门后便一直尝试给李琳打电话,却始终显示对方“不在服务区”。
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没怎么变,可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可发现,他的嘴唇始终紧抿着,连带着下颌线都崩得极紧,就连手也死死攥着方向盘。
他呈现着一种从未有过的,对失去的深切慌张感。
这种慌张感等他到了家中之后,彻底爆发了。
祁郁淮愣愣地望着他和李琳的家。
空空荡荡,但却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。每一张,都像是一个沉默的指控。
阳台的夕阳余光落进来,使得便利贴的黄都带上了一抹凄厉的金,像是在为这份关系的终结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。
祁郁淮张了张嘴,想喊她的名字。
却也知道没必要了,她已经走了。
唯有眼前的一切,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。他颤抖着手,一张张地看过去。
【窗台上的绿植至少一周浇一次水,不然会干死的。如果实在忘了,可以找隔壁的可妍帮忙。】
【祁郁淮,分手快乐。我离开了。】
理智也一点点地被吞噬殆尽。心脏猛然骤紧,那是一种比当年听说谭可妍出国,还要喘不过气来的滋味。
祁郁淮第一次感觉到,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控制。不是公式,不是试验,而是他以为最稳固的“家”。
忽地,脑中灵光一闪。
祁郁淮忽地记起李琳曾说过的“德庆事务所”,连忙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地址,又着急慌忙地赶了过去。
结果却因为没有预约,在德庆事务所门口被前台拦住了。
“我是李琳的男朋友,我找她有事,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她吗?事关紧要。”
祁郁淮手心出了点汗,说完这句话,便情不自禁地屏息。他这个级别的教授,极少需要对人如此低声下气。
可前台小姐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语气带着职业的冷淡。
“你是李小姐的男朋友,居然还要我来联系她吗?她的私人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,这几天我们都联系不上。”
祁郁淮哑口无言。
他正僵着不知如何是好时,曾经在长城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琳领导,徐总,居然出现在了身后。
徐总拍了拍祁郁淮的肩,示意跟他走。
祁郁淮跟了上去,迫不及待地用英语问道:“您还记得我吗?徐总,我们之前见过一面。请问李琳真的不在吗?”
徐总当然记得他,他也记得李琳当时说德语的神态。那个女孩子眼神里的决绝,是他这种久经商场的人才能读懂的。
所以现在,他只是笑着和他说道:“祁教授,你在公司是找不到她的。”
“什么?”
祁郁淮怔愣了一下。
又迅速问道:“那她去了哪里?”
“她出国了,不会再回来了。你没收到她的消息吗?”徐总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祁郁淮彻底地僵住了。
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两个字,带着一丝不确定:“出国?”
徐总点头,脸上平和无比,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枚子弹,狠狠打进他的心脏里。
“你现在还不知道吗?她早在一个月前,就申请了德国外派。而且是常驻,级别很高。”
祁郁淮脸色瞬间阴沉。
一个月前?
那不就是……谭可妍回国的时候?
所以从谭可妍回国开始,李琳就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?
想到此,祁郁淮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只觉得胸口堵闷,喘不上气来。不是因为被抛弃的愤怒,而是一种被彻底隔离在外的难堪。
“她没和我说这事……”
他只说出口半句,便对上徐总宛如看戏般的眼神,瞬间也有些恼怒。
“我知道了,谢谢你。”
他语气生硬地说完,便转身离开。
徐总定定地看了半天,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。
随后低头给李琳发去了消息:【你的男朋友找到公司来了,估计会追着你去德国。我告诉他你不会回来了。】
发完,他也知道李琳此刻在飞机上,不可能回他消息。他耸了耸肩,继续投入工作。
而这边,从德庆事务所回到家里的祁郁淮,心中怒气四起。
无论是来自徐总诧异的眼神,还是对于李琳一句话没有,便和他断崖式分手的事实,他都感到糟心。
此刻再看见满屋子的便利贴,更是一阵邪火。
“写这种东西来降低你的负罪感吗?李琳,我不允许你就这么单方面地分手。”
祁郁淮咬牙,将一张张的便利贴全部撕下来,那上面熟悉的字迹,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职。他将纸条攥在手心里。
粗糙的纸张与掌心之间硌得生疼,他也没能再松手。
撒气般地扔进垃圾桶,眼不见为净。他需要冷静,需要逻辑,需要知道这一切的原因。
忽地,手机响起,是一串不熟悉的号码。
祁郁淮猛地拿起手机,却不是李琳的电话。心中失落一闪而过,他迟疑地接起了电话。
“你拜托我查李琳的航班号查到了,她在德国的暂住地也查到了,就在……”
祁郁淮得到地址,不可抑制地从心中涌出惊喜。他打断了对方。
“谢谢!等我回国再请你吃饭。”
说完,他就想去订机票。
可好友却犹豫地又问道:“这都是小事,但我还是想问一句,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?”
“现在可妍也回国了,李琳自愿和你分手,这不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吗?你为什么又要去找回她?”
好友语气逐渐变得凝重:“总不能是,你爱上了她?”
祁郁淮眉头一跳。
心中闪过一丝异样,却游走得实在太快,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了。他强压着这股感觉。
平静回道:“没有,我只是去找她问个明白,就算是分手也得有个理由。”
“难道我祁郁淮,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人吗?我需要一个解释。”
身在局中的祁郁淮没有察觉,可听着这话的好友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满和愤怒。
就算是当年谭可妍抛下他,他也没现在这刻情绪波动大。
可他自然不能在此刻说清这点,只是含糊道:“知道了,那你先忙,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挂了电话后,他又沉吟了一下,打给了一个人。
电话接通的瞬间,好友的脸色便是一凛。
“可妍,我想和你说件事……”
祁郁淮定好机票,就急匆匆地赶往机场。
路上,实验室的员工打电话过来问道:“郁淮,我们项目现在都到了最后关头了,你突然请假什么意思?你难道忘了你答应可妍,要陪她一起完成那个项目的后续吗?”
祁郁淮握紧了方向盘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。
“我有点事,不需要多长时间,如果顺利的话,明天就能回国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。
才深沉地说道:“可妍为了你都回国发展了,这些天她对你的心思,我不相信你察觉不到。”
祁郁淮心里又冒出点烦躁。
语气也逐渐变得有些不客气:“这是我的私事。你们做好实验室的事情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他非去不可。
“行,既然如此,我也没话可说。”
啪嗒一声,电话被挂断了。
祁郁淮眉头微微皱起。
这一刻,他才感知到,他这个圈子对李琳的排斥,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。
这些人在他面前都能将话说的如此不客气,偏心,那在李琳面前,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他们又说了多少事?做了多少事?
祁郁淮紧咬着牙,猛地踩下了油门。他需要去德国,去一个没有谭可妍,没有他这些朋友的地方,去面对李琳,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崩塌。
跨国机场,游客说着来自全世界不同国家的语言,在同一个地方换乘,出发去不同的地方。
祁郁淮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自己的登机口。
坐在候机厅里,他甚至有些紧张。
脑子无意识地幻想着,十几个小时后,他到了德国,出现在李琳面前的场景。
他肯定是要先质问她的。
就算是分手,为什么不能当面分?
更何况,这五年,他们基本上没吵过架,一切都十分稳定,她又为什么要分手?
如果是谭可妍的事,他也有些伤脑筋。
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清楚,确实对她还有些余情。
可李琳不是答应他了,要永远留在他身边,才过了五年,为什么就说话不算话了?
祁郁淮脑子里混乱的思绪一阵一阵的。
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,他的思绪已经从最开始的恼怒,到了现在的如何挽回她了。
可忽地,手中的手机爆发了惊人的铃声。
祁郁淮吓了一跳,下意识便摁挂了电话。
他缓了缓,电话再次打过来,他这才反应过来,迟疑地接通了电话。
“你也是来劝我的吗?”
祁郁淮语气有些莫名的倦意。
可谭可妍却依旧温温柔柔的,好似什么事情在她面前发生了都不过是小事。
曾经祁郁淮觉得这种性格是最适合他的,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无端烦躁。
“郁淮,我不是来劝你的,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。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你分手吗?”
祁郁淮攥紧了手机。
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:“因为什么?”
谭可妍在那头又笑了一声,笑声里别有深意,带着一种笃定。
“因为她在前途和你之间,选了前途啊。”
“郁淮,这次去德国的机会对她来说很重要,只要她能在国外混一圈,再回来就能是总负责人。你又何必去耽误人家的未来呢?她这种人,冷静,理智,事业心强。她知道你和她之间没有未来。”
谭可妍的话犹如一把锤子,将祁郁淮一直以来粉饰太平的念头给敲了个稀碎。
他张了张嘴,下意识想否认她,想说李琳不是这种人,她爱自己。却也想起她领导徐总的那句话。
“她早就在一个月前申请去德国外派了。”
所以,不是因为谭可妍回国,她决定离开他。
而是因为,她早就决定放弃他了,只是凑巧谭可妍回国了。
想到此,祁郁淮终是难堪地闭上了眼。
这一刻,毁天灭地的愤怒感和被欺骗的痛苦感席卷了祁郁淮。
他僵硬地挂断电话,整个人坐在机场里,像是一具失了魂的雕塑。
一动不动。
直到机场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响起:【离机舱关闭还有十五分钟,请各位乘客抓紧时间登机。】
祁郁淮这才如梦初醒。
这瞬间,手中的机票却显得像是个笑话了。
他讥讽一笑,拎起行李箱便走向机场服务台,脸上如寒霜过境,冷气逼人。
“你好,我想办理退票手续。”
他绝不会去追一个,选择用事业来逃离他的人。他祁郁淮的爱和关注,不值得被当作一个垫脚石。
……
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长,让李琳下飞机的那瞬,都有些腿软。
好在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就在出机口那等着,做事很麻利。
李琳看到那人,对方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,身形修长,正举着一个写着她名字的牌子。
“你好,我是Felix,中文名字叫曲同舟。”
他一边开车,一边抽空和她说话。他说着流利的德语,只有在念他的中国名字时,才磕磕绊绊地说了句中文。
“我虽然是华人,但中国话说的不好,以后拜托你多教教我中国话。”
李琳嗯了一声,大概是在故乡遇了同胞,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。
他身上有种区别于祁郁淮的自信和大方。帮她提行李的时候,随手一提,便也能看见紧实的小臂线条。
此刻,单手开车,半开的车窗往里刮着风。
吹起他的头发,乱七八糟的,却意外地多了几分随性的气息,不像祁郁淮那样总是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整洁。
曲同舟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了一眼,扬起了莫名的微笑:“看我干嘛?”
李琳被这笑容烫了一下,先一步移开了视线。
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你和你中文名不太像。”
她没和这样自信大方的男人打过交道,国内的男人再怎么位极人权,在表面上也都秉持着谦虚,谦虚得都有些虚伪。
所以她心头略过一丝新鲜感,转瞬即逝。
到事务所的宿舍时,曲同舟又善始善终地为她搬上行李,将宿舍里的水电家具什么的都给检查好,才出声离开。
“要是出了什么事,你就出门来304找我,我住那。记住,我的工作时间很长,所以非紧急情况,不要打扰我。”
曲同舟将钥匙放下,又叮嘱了一句:“开门之前要记得看猫眼,你新来的,这一层住着的人还挺多的,肯定有不少人都对你好奇。”
李琳如善从流地点头。
曲同舟这才转身离开,还带上了门。
李琳这才松了一口气,哪怕对方是事务所派来的人,可她单独和他一个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共处一室,还是觉得有些窘迫。
这会人走了,她才有了心思,好好打量这个接下来要住上好几年的房间。
比起从前的房子,现在的更像是一个宾馆。
四十平方的房间,只有基本的家具,其余的什么也没有。
李琳却直接瘫倒在床上,眉眼疲倦。
现在,她总算有时间摸出手机来,登上网络,却看见了领导的信息。
【你的男朋友找到公司来了,估计会追着你去德国。我告诉他你不会回来了。】
李琳瞬间沉默住了。
祁郁淮会来找她?
李琳怀疑这话的可能性,从心底里不相信,却又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期待。
一夜过去。
又一夜过去。
四十八小时一到。
李琳才躺在床上,自嘲一笑。
她怎么到这个时候了,还在自欺欺人?
心中难受,她也没多管,正准备入睡,手中手机却嗡得一声。
她打开,才知是谭可妍新发了一条朋友圈。
【兜兜转转,我的身边还是你。这五年,他从未真正放下。】
配的照片是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。
李琳一眼就认出,这就是祁郁淮的手。那骨节分明的样子,她曾握了五年。
李琳这一刻,简直心如刀割。
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地蔓延了上来,叫她呼吸都有些凝滞。
她早就做好了也许祁郁淮会在她离开后,和谭可妍在一起的准备。
可她没想过,她不过离开三天而已,他们就在一起了。他们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点体面,没有给她一个缓冲期。
这张照片简直就像是在她心上开了一枪。
李琳躺在床上,用小臂掩着眼睛,眼前一片漆黑。
良久,一滴眼泪从侧面滑了下来,滴进了发丝里,冰凉。
她真的不想再为祁郁淮哭泣,可是她止不住地想起这五年。
为了能让祁郁淮忘记谭可妍,她一次又一次地替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。
他冬天要去图书馆看书,那她就起个大早去学校图书馆为他占座。
冬天的北京哪里都透着萧瑟,而她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是会觉得寒冷。
听说祁郁淮的试验室需要投资,他们一群大学生,尽管有超高学历做底子,可那群投资人还是免不了要酸话几句。
她知道了,就先提前一个一个去打点,用她家庭给予的人脉,替他挡下那些无聊的质疑。
这些事她从来没对祁郁淮说过。她只是觉得,喜欢他就应该为他做一些事。
如果告诉他,那他就会因为恩情对她产生不必要的感情。
她只想要祁郁淮的爱,不想要感谢。
可惜,她做了这么多,感激没得到,爱也没得到。
李琳鼻子猛地一酸,浓烈的情绪又上涌,将她裹挟着坠入深渊。
最后一次了,李琳。
这是你最后一次因为祁郁淮哭泣了。
……
第一年:燃烧与重生
李琳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扔进了工作。
德国分公司是一个新成立的机构,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。与其说是基金经理人,不如说她是这个机构的拓荒者。
她白天用流利的德语和英语与当地的银行、企业和政界人士打交道。晚上,她就对着电脑屏幕处理复杂的财务报表和法律文件。
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空闲时间去想祁郁淮。
一开始的几个月,她几乎是靠着肾上腺素和咖啡续命。
曲同舟,Felix,作为她的直接上司和邻居,成了她最频繁接触的人。
“李琳,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。你已经两天没好好吃一顿正餐了。这是我的三明治,你必须吃完它。”
曲同舟说着德语,把一个巨大的、新鲜的三明治放在她的桌上。
李琳抬起头,眼睛布满了血丝。:“Felix,我需要把这份报告赶出来。我的时间不够。”
曲同舟双手抱胸,靠在门框上,语气坚定:“你的效率已经降到最低了。一个好的投资者,首先要保证自己是一个健康的人。这是第一条规则。”
他用一种理性的、不带感情色彩的方式,强制她休息。
李琳第一次遇到有人用逻辑来‘关心’她。祁郁淮的关心,总是充满了命令和掌控,而曲同舟的关心,则带着一种冷静的、以效率为前提的尊重。
“好,谢谢。”李琳最终妥协了。
她发现,曲同舟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。他不会问她过去的感情,不会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命。他只关注她的效率、她的产出,以及她的健康是否足以支撑她的产出。
这种理性的环境,像一剂最好的解药,让她从感性的泥潭中拔了出来。
在专业上,李琳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和韧性。她很快掌握了德国市场复杂的法律和税务体系。她的判断总是精准而大胆。
她不仅完成了分公司第一年定下的所有KPI,甚至超额完成了150%。
在一次和德国本土银行的高层会议上,李琳一改往日的白裙。她穿了一件剪裁凌厉的黑色西装,搭配着那抹耀眼的红唇。
她用流利的德语和自信的姿态,驳斥了对方不合理的条款,为公司争取了数百万欧元的利益。
会议结束后,那位刻板的德国银行家破天荒地对她伸出手:“李琳女士,你很出色。希望未来我们能有更多合作。”
她回握,那一刻,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。这种力量,来自于她自己,而不是依附于任何人。
晚上,她回到宿舍,发现曲同舟在304给她留了一个便条。
【我给你带了中国的饺子。放在冰箱里。你现在是中国分公司的英雄。你配得上这个称号。——F】
她笑了。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、轻松的笑。
与此同时,地球的另一端,北京。
祁郁淮的生活在李琳离开后,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混乱。
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回到谭可妍身边,回到那个“明月光”的身边。
他们确实在一起了。谭可妍搬到了他隔壁单元,每天都会来他的公寓,试图扮演李琳的角色。
“郁淮,我给你煮了醒酒茶,多放了蜂蜜哦。”
“郁淮,你的衬衫我帮你洗干净了,但我不会熨,你记得拿去干洗店。”
“郁淮,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回家?是实验室不顺利吗?你可以跟我说的。”
然而,谭可妍的每一次‘模仿’,都只会让祁郁淮感到更深的烦躁。
她做得太刻意,太像是在执行一个任务。
李琳的照顾,是融入在生活细枝末节里的,是自然而然的,是不带功利性的。她留下的那些便利贴,每一张都代表着一次无声的付出。
谭可妍的每一次提醒,都让他想起李琳。
“李琳,她怎么就能这么狠心,说走就走?” 祁郁淮在深夜对着空旷的客厅,对着那张曾贴着分手信的平板,自言自语。
他始终相信谭可妍说的,李琳是为了事业抛弃了他。这种认知,保护了他的自尊,也阻止了他去追回她。
但他发现,没有李琳,他开始忘记给绿植浇水,忘记把不同颜色的衣服分开洗,甚至有一次,他把一锅水煮干了,发出了剧烈的烧焦味。
他不得不去找谭可妍。
“可妍,你能不能把我的衣服拿去干洗?我真的没时间。”
谭可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,但很快被她压下,换上了柔弱的微笑:“好啊,郁淮。但我不太知道哪家干洗店好,要不然,你把李琳以前去的那家店名告诉我?”
“够了!”祁郁淮猛地打断她,摔门而去。
他发现,他对谭可妍的爱,更像是一种对过去的执念,一种他自己给自己设定的“标准结局”。而李琳,却是他五年里,活生生的习惯。
他的事业也陷入了瓶颈。深空艺术馆开幕后,他的下一个课题迟迟没有突破。他开始变得易怒、冷漠。
谭可妍对他的吸引力,也随着这种日常的摩擦,逐渐减弱。
第一年年末,李琳在德国分公司做完了年终总结。她穿上了那件红色的鱼尾裙,在异国他乡的宴会上,像一颗璀璨的朱砂痣。
她与曲同舟并肩而立,两人用流利的德语谈笑风生。她的身边,围绕着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,他们谈论的都是未来、投资、和改变世界的可能。
李琳发了一条朋友圈,配图是一张她在德庆分公司的落地窗前,俯瞰整个慕尼黑夜景的背影照。
【一年。一切重来,所愿皆所得。】
她没有屏蔽任何人,包括祁郁淮。
第二年:差异与裂痕
李琳第二年的工作重心,放在了欧洲市场的整合上。她开始频繁往返于慕尼黑、伦敦、巴黎和苏黎世。
她的独立、专业和果敢,让她在欧洲金融界声名鹊起。她不再是“祁郁淮的女朋友”,而是“德庆的李琳(Ms. Li Lin)”。
她的德语已经炉火纯青,甚至能用德语的俚语开玩笑。她学会了享受生活,会去阿尔卑斯山滑雪,也会在周末去逛跳蚤市场。
曲同舟对她的态度,也从最初的上下级关系,逐渐多了一种欣赏和依赖。
“李琳,只有你能看懂我这份混乱的报告。” 曲同舟无奈地把一份文件推给她。
李琳笑了,红发在灯光下闪耀着光泽:“Felix,你的逻辑是发散的,但你的目标是清晰的。只需要用一个理性的框架重新组织它。”
他看着她,眼神带着一丝他从未对别人展露的柔情:“你总是能把混乱的事情,变得有条理。你真是个奇迹。”
李琳只是淡然一笑,没有接话。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,开启另一段可能让她分心的关系。她还没有彻底走出祁郁淮的阴影,她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的内心堡垒。
她和曲同舟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界限:最好的同事,最值得信赖的邻居。
在北京,祁郁淮和谭可妍的关系则越来越糟。
谭可妍无法忍受祁郁淮的冷漠和专注于工作。她需要的,是一个像五年前一样,为她情绪激动的祁郁淮,是一个为她打造星空馆,为她吃醋的祁郁淮。
她发现,祁郁淮的心是空的。
“郁淮,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参加我的聚会?你的朋友们都说你变了,你以前很喜欢社交的。”
祁郁淮不耐烦地合上书:“我以前也喜欢做菜,现在我只对理论物理感兴趣。人是会变的,可妍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连我的生日礼物都只是助理代买的?你以前不是这样的!”
谭可妍的语气带着哭腔。
祁郁淮终于抬起头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:“你想要什么?我给你买。但请你不要再拿过去的事情来绑架我。我不是五年前的祁郁淮。”
他说的没错。他不是五年前的祁郁淮。
五年前,他有李琳在身边,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沉浸在对谭可妍的爱里,因为他知道,李琳会替他解决一切后顾之忧。
现在,他成了一个需要自己去面对日常琐碎,面对情感空洞的人。他开始反思,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?
有一次,他无意中点开了李琳的朋友圈。他看到了那张俯瞰慕尼黑夜景的背影照,还有那句“一切重来,所愿皆所得。”
他看到了她脸上的自信和光芒,看到了她身边的那个高大、儒雅的西方男人——曲同舟(他偷偷去查了李琳现在的下属关系)。
祁郁淮的心里,第一次涌出一种陌生的、酸涩的嫉妒。
他以为李琳会颓废,会难过,会为了他而停滞不前。他以为她会回来求他,求他原谅她“为了事业”而离开的“不负责任”。
但他错了。李琳不仅没有停滞,反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,成长为一个他需要仰望的独立个体。
她真的,毫不留恋地离开了。
他开始尝试去了解她的工作。他第一次认真地百度了“德庆事务所”和“基金经理人”的含义。
他终于明白,李琳在中国的地位,已经高到可以俯视他朋友圈里绝大多数人了。而她去了德国,更是奔着更高目标而去。
她不是不配,而是他,一直把她放在了一个不配的位置上。
这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和挫败。
第三年:重逢与觉醒
李琳在第三年春天,拿下了德庆集团在欧洲的一个重大投资项目,为总公司带来了巨额利润。她的职位再次提升,并正式获得了回国成为中国区副总的调令。
她终于,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,回到了她曾经狼狈逃离的地方。
李琳今天穿了身驼色大衣,里面是一件剪裁得体的真丝连衣裙,微卷的红色长发搭在身后,那抹红唇,让她整个人显得成熟而强势。
她窈窕的身形从一出现开始,便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。
李琳通通无视,身姿摇曳地进了领导办公室。
里头坐着的,正是德国分公司的主管,徐总。
“你来了?”徐总笑了,他对李琳的成功感到骄傲。
李琳找了个位置坐下,神色平静:“申请怎么样了?”
徐总和蔼一笑,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:“办好了,你的回国调令已经正式批下来了,三天后出发。”
“回国之后,直接成为那边的二把手,怎么样,算升职吧。”
李琳这才浅浅一笑。
她走上前来,拿过文件,确认无误后,眉心都松了不少。
“我花了三年时间把德国公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,德庆肯定要给我升职留住我啊。”
她难得开个玩笑,语气里带着久违的轻松。
徐总也没在意,又说了几句后,便放她走了。
李琳从办公室出来后,迎面就遇上了曲同舟。三年下来,他的中文还真的进步不少,虽然口音略显奇怪。
“怎么样?” 曲同舟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一丝不舍。
李琳扬了扬手里的文件。
“回家了。”
她笑得温和,里头甚至还带了点眷恋。是对故土的眷恋,也是对这份独立生活的眷恋。
曲同舟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高兴,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。
“那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?”
李琳拍了拍他的肩,随口一说:“没事,大不了你可以来中国发展嘛,到时候带你去爬长城啊。你不是说你很喜欢中国文化吗?”
她说得轻松,也没带多少真心。
毕竟曲同舟的家人都在德国,他的中文也常常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懂。
可现下,他却认真地思考着,然后点点头:“好啊,李琳。我说到做到。”
李琳以为他说的是爬长城的事,便也没多想,转身走了。
唯有曲同舟还站在她身后,定定地看着她,眼神复杂。
三天后。
李琳平安落地北京国际机场。
她带着墨镜,穿着驼色大衣,踩着高跟鞋,步伐稳定而平静地往前走。她的气质与三年前那个满眼乞求的女人,判若两人。
她没有注意到,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,与她擦肩而过。
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五米。
祁郁淮的脚步忽地停下,神色有过一瞬的错愕。他刚刚结束了一场由谭可妍引起的争吵,心烦意乱。
他猛地回过头去。
身后人来人往,大家都有自己要去往的方向。
却唯独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。只有一袭驼色大衣的背影,高挑而独立,迅速消失在人群中。
祁郁淮看了一圈,心头涌出说不清的滋味。是一种熟悉的错觉,还是一种潜意识的呼唤?
“郁淮,怎么了?怎么停下来了?”
谭可妍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,带着一丝不悦地走过来,拉住了他的手臂。她刚刚在机场的咖啡厅等了他很久。
祁郁淮皱起了眉,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。他看向谭可妍,眼神里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:“没什么,走吧。”
他不知道,他刚才错过的,是他用三年时间试图遗忘,却从未真正忘记的人。
李琳回国后的第一件事,不是回家,而是直接去了德庆事务所中国区的总部。
她正式接任中国区副总,负责集团在中国最大的三个投资项目。其中一个,涉及了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科研成果转化和商业化投资。
这个项目,直接对口国内最顶尖的理论物理实验室,也是祁郁淮所在的实验室。
李琳坐在会议桌前,听着下属的汇报。她冷静而专业,用精准的提问,直指项目风险的核心。
“……祁郁淮教授的团队在理论方面是国内顶尖,但他们对于商业化和专利保护的意识,几乎为零。这是最大的风险点。”
李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:“理论和商业是两个世界。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第三方机构,来评估他们的科研成果价值,以及商业运作的可行性。还有,他们的专利授权方是谁?”
“报告李总,他们的科研成果都属于国家,但专利授权这一块,由祁教授的实验室和合作企业共同持有。”
李琳眼神微冷:“合作企业?这个合作企业的背景查清楚了吗?”
“查清楚了。是祁教授的初恋,谭可妍女士的公司。一家刚成立不到三年的科技咨询公司。”
李琳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。
谭可妍的公司?她竟然能将触手伸到祁郁淮的国家级项目上。她不是回国追爱吗?原来,爱是生意。
“重新做一份报告,重点评估这个合作企业的专业性、资质,以及在合同中的风险敞口。这份报告,我需要看到最真实的评估结果。如果他们不符合我们的风控标准,即便是国家项目,我们也有权拒绝投资。”
“是,李总。”
李琳抬起头,看向落地窗外。三年过去了,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。但一听到祁郁淮和谭可妍的名字同时出现,她的内心还是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。
不过,这次的涟漪,不是因为爱意,而是因为,她成了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人。
初次交锋
回国后一周,李琳第一次和祁郁淮在正式场合相遇。
地点在京城一家高级会所的私人会议室。祁郁淮的实验室需要德庆牵头的财团进行A轮投资,以实现他们的科研成果商业化。
李琳是德庆方面的负责人,而祁郁淮是项目核心负责人。
李琳提前半小时到了会场,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裙,干练而强大。她正在审阅手里的那份关于“谭可妍公司风险评估报告”。
门被推开。
祁郁淮带着他的团队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定制西装,脸上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傲慢和疏离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,背对着光的李琳。
祁郁淮的脚步猛地一顿,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,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。
她变了。
三年前的李琳,是柔和的白玫瑰,是谦卑的影子。眼前的李琳,是带刺的红玫瑰,是锋利的剑刃。
她挽起了头发,那抹红唇更加鲜艳,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冷静。
李琳缓缓起身,嘴角带着一抹客气而职业的微笑。
“祁教授,好久不见。” 她用德庆最标准的商务礼仪,伸出了手。她的声音,比三年前更加清冷,带着一种距离感。
祁郁淮大脑一片空白。他完全没有料到,李琳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。不是作为女朋友,不是作为听众,而是作为——决定他项目生死的投资人。
他机械地伸出手,握住了她冰凉而柔软的手。那一瞬间,他感受到了她的力量,那是三年时间,通过无数次搏杀和胜利沉淀下来的力量。
“李……李总。”他艰难地改口,那个“琳”字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“请坐,祁教授。”
李琳收回手,坐下,并示意双方团队落座。
会议开始了。李琳全程用一种极其专业、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语气进行提问。
她对祁郁淮的科研成果表示了肯定,但对项目中的商业模式提出了尖锐的质疑。
“祁教授,你们的项目在市场转化率的评估上,我认为过于乐观。”
“还有,关于专利授权给谭女士的‘星空科技咨询公司’,我的团队进行过风险评估。谭女士的公司只有三名员工,注册资本和实缴资本都处于行业最低标准。请问,贵团队选择这家公司作为唯一商业合作方,是基于什么样的专业考量?”
李琳的问题,刀刀见血,直接刺向了祁郁淮最敏感的地方。
祁郁淮的脸上充满了恼怒和尴尬。他知道李琳这是故意的。
“李总,这是我的私事,与项目无关。谭女士是我的朋友,她对这个项目有独特的见解。” 祁郁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,又夹杂着一丝高傲。
李琳抬了抬眼,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:“祁教授,我们德庆投资的是科研成果,不是友谊。友谊不符合我们的风控标准。”
“请出示谭女士公司过去三年的成功案例、营业额以及核心咨询师的资质证明。否则,我们不会让一个拥有国家级成果的项目,被一个不专业的小公司控制商业授权。这是对国家财产的不负责任。”
李琳的话掷地有声,让祁郁淮团队的成员都感到一阵羞愧。他们知道李琳说的是事实。
祁郁淮深吸一口气,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。他堂堂清北教授,在国内科研界呼风唤雨,却要被一个被他抛弃的前女友,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问。
“李总,这份报告,我之后会亲自提交给你。”祁郁淮最终妥协了。他知道,现在他处于劣势。
“好,会议结束。祁教授,期待您的后续资料。”
李琳没有起身相送,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离开。
等所有人都离开后,兰伯特,作为李琳在中国的得力下属,走了进来。他一脸激动:“琳,你简直帅呆了!你没看到祁郁淮那脸色,比吃了屎还难看!”
李琳摘下眼镜,揉了揉眉心,语气平静:“这是工作。兰伯特,通知财务部,将这个项目的尽职调查标准提高到S级,我要每一个细节都透明化。我不想和任何有风险的公司合作。”
她知道,她做的不只是工作,她也是在划清界限。她要用绝对的理性和专业,告诉祁郁淮,她已经不在乎他了,她所在乎的,是她的事业,是她自己。
纠缠与反思
第一次会议结束后,祁郁淮主动联系了李琳。
不是通过公事,而是直接打到了她的私人手机上。
“李琳,我是祁郁淮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他以为的平静,但其实是压抑的急躁。
“祁教授,如果需要联系我,请通过我的秘书预约,或者发送邮件到我的工作邮箱。我不习惯在非工作时间处理工作事务。”
李琳接起电话,语气客气得像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。
“李琳!你一定要这样吗?” 祁郁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和不解。
“这样是哪样?”李琳淡淡反问。
“你明知道谭可妍的公司对我有多重要,你为什么非要卡着这个点不放?你是在报复我吗?报复我三年前没有追你去德国?”
祁郁淮终于说出了他心中的猜测。他始终认为,她离开,是为了事业。她回来,是为了报复。
李琳沉默了几秒,然后发出了一声轻笑,那笑声里充满了怜悯和讽刺。
“祁教授,你太高看自己了。我为你浪费了五年,我不会再为你浪费一分钟的精力去进行所谓的‘报复’。我的时间,比你想象的更值钱。”
“我卡着谭女士公司不放,是因为它不符合德庆的风控标准。如果你能提供一份让我信服的报告,证明这家公司具有和国家项目合作的资质,我会立即签字。否则,请你更换合作方。”
“祁教授,我的工作,是为德庆的投资负责,不负责为你或者谭女士的私人关系买单。我给你三天时间。”
李琳说完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祁郁淮拿着被挂断的手机,坐在空旷的客厅里,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他想追逐的,是那个三年前卑微爱着他的李琳。
但他面前的,是那个在欧洲金融界叱咤风云、只谈利益的李总。
他开始痛苦地反思。
他真的爱谭可妍吗?
他每天看着谭可妍,她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,不停地需要他的关注和证明。她抱怨他工作忙,抱怨他不懂浪漫,抱怨他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充满激情。
他们开始频繁争吵。
“郁淮,你到底爱不爱我?你现在对我这么冷淡,是不是因为李琳回来了?!”
“可妍,别闹了!你天天除了问我爱不爱你,还能不能谈点别的事情?我的项目面临投资危机,我没有时间哄你!”
“危机?如果李琳不回来,会有危机吗?她就是故意的!她报复我们!”
祁郁淮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,脑海中浮现的,却是三年前李琳在桌游馆里,笑着说“前程似锦”的样子。
他忽然意识到,谭可妍的爱,是索取、是要求。而李琳的爱,是付出、是成全。
李琳从不需要他哄。她总是安静地在他身边,替他整理好一切,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做他的科研。
在他最自傲的时候,他将这种付出视作理所当然,将李琳视为可有可无的“饭粘子”。
现在,他丢了“饭粘子”,才发现自己饿得发慌。
曲同舟的出现
就在祁郁淮焦头烂额的时候,李琳的生活又多了一个变量。
曲同舟,Felix,真的来了中国。
他以德庆欧洲市场代表的身份,被临时调来中国区,协助李琳处理一些跨国业务。
“李总,我来了。”
曲同舟站在李琳的办公室里,穿着他标志性的驼色风衣,笑着说。
“你真的来了。” 李琳有些惊讶。
“我说到做到。而且,慕尼黑的节奏太慢了,我已经习惯了你的高效率。跟着你,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。”
李琳知道,曲同舟不是一个简单的同事。他对她的欣赏,已经超越了工作范畴。
在兰伯特的欢呼声中,曲同舟正式加入了中国区。
两天后,李琳和曲同舟一起出席了一个大型的商业酒会。
李琳一身红色礼服,在会场上宛如一颗燃烧的火焰。曲同舟始终陪伴在她身边,用流利的中文和德语替她挡下所有的不必要的社交。
他们的姿态亲密而自然,一看便是配合默契的顶级搭档。
祁郁淮也出席了这场酒会,他是被合作企业拉过来寻求投资的。
他一进场,目光就被那抹红色吸引住了。他看到李琳在笑,那种轻松、自信的笑,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。
她的身边,站着曲同舟。
两人在交谈时,曲同舟的手会自然地放在李琳的腰后,那是一种保护性的姿态。李琳也毫不避讳,转身和曲同舟碰杯时,两人的头几乎要靠在一起。
祁郁淮的胸口猛地一缩,那种熟悉的、被抛弃的愤怒再次袭来。但这次,愤怒里多了一丝刻骨的酸涩。
他走到李琳身边,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。
“李琳,能不能单独谈谈?”
李琳看了他一眼,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。
“祁教授,这里是酒会,我的时间很宝贵。如果你有合作的诚意,请尽快提交谭女士公司的专业评估报告。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”
曲同舟在一旁,用带着一丝欧洲口音的中文,礼貌而疏远地开口:“祁教授,请你理解。我们李总刚刚回国,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。你最好不要占用她的私人时间。”
祁郁淮的脸色瞬间铁青。他看着曲同舟,眼神里充满了敌意。
“你又是谁?这是我和李琳的私事!”
李琳终于开口,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:“他是我的合伙人,也是我在德国最重要的支持者。我的私事,他有权过问。”
她强调了“合伙人”和“最重要的支持者”这几个字。
祁郁淮彻底被激怒了。
“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才走的吗?李琳,你真的为了往上爬,可以放弃我们五年的感情?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但充满了愤怒。
李琳冷笑一声,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。
“祁郁淮,你到现在,还在用你那可笑的自恋来解释我的离开吗?”
她走近他一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语气决绝。
“我离开,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,对谭可妍说‘我确实还爱你’。我离开,是因为你第三次为了她,在领证的日子放我鸽子。我离开,是因为你宁愿相信一个撒娇的谎言,也要投我出局。”
“我走的时候,我的身边没有人。我只是去了我想去的地方,成为了我想成为的人。你以为我回来是为了报复你?不,我只是回来做生意。你和你的感情,对我来说,不值得我分心。”
“收起你的自恋吧,祁教授。我选择前途,是因为前途比你更值得信赖。它不会在深夜,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抛下我。”
说完,李琳不再看他,她转身,挽住了曲同舟的手臂。
“Felix,我们去下一桌,我需要和王总谈谈那个能源项目的细节。”
祁郁淮站在原地,他感到一种巨大的、羞耻的震颤。
李琳的话,像一把刀,彻底剖开了他给自己制造的那个谎言。
原来,她不是为了事业而走。她是因为,被他亲手伤害,被他亲口承认的“爱”,给彻底推开了。
他以为自己是为了自尊而放弃追她,原来是他不敢面对自己是个失败者。
谭可妍的崩溃
祁郁淮开始陷入真正的痛苦。他不再只是因为被抛弃而愤怒,他开始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而自责。
他尝试去改变。他主动找李琳,想道歉,想解释,想挽回。
但他每次都被李琳以一种冰冷的专业姿态挡了回来。
“祁教授,报告呢?没有报告,就没有下一次会议。”
“祁教授,我听说你们团队内部的专利分配出现了问题,请先处理好内部分歧。”
李琳根本不给他谈感情的机会。她用铜墙铁壁般的专业性,将他彻底隔绝在外。
谭可妍感受到了祁郁淮的疏远和心不在焉。她知道李琳的回归,彻底打破了他们之间脆弱的平衡。
她找到了李琳。
在一个安静的咖啡馆里。谭可妍穿着一件白色毛衣,脸上带着疲惫和柔弱。
“夏夏,我们谈谈。”
李琳平静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,眼神清冷:“谭女士,如果你是来谈你公司资质的事情,请带着报告来。如果不是,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。”
“你一定要这样吗?一定要毁掉郁淮的事业吗?”谭可妍的眼眶红了。
“我没有毁掉任何人的事业。我只是在保护德庆的投资。你的公司,不合格。”
“我知道你恨我。你恨我五年前离开了郁淮,你恨我回来了,他还是选择了我。”
谭可妍的语气带着一丝疯狂的胜利者的骄傲。
李琳笑了,那笑容带着一种极致的漠然。
“谭女士,你真的以为他选择了你吗?你只是他爱自己的一种方式。”
“五年前,他爱的是一个可以让他继续沉浸在理想主义中,不用面对琐碎现实的自己。而你,是那个理想主义的具象化。”
“而我,是那个把他拉回现实,替他处理琐碎的人。你走后,他痛苦,不是因为失去了你,而是因为失去了那个可以替他做一切琐碎的李琳。”
“你回来后,他选择了你。但他发现,你根本不是那个能继续让他心无旁骛做科研的李琳。你只是一个需要他不断证明爱意的普通女人。”
“你再也不是他的白月光了,你只是一个‘饭粘子’。一个比我更麻烦的‘饭粘子’。”
谭可妍的脸色彻底变了。她猛地站起来,桌子上的咖啡杯被她撞得倾斜,咖啡溅在了桌布上。
“你胡说!他爱我!他告诉我,他一直爱我!他甚至为了我,没有去德国追你!”
李琳的眼神猛地一缩。
“什么?他没有去追我?”
“对!他买了机票,但是他退了!他没有去追你,是因为他发现你为了事业而抛弃了他,他才没有去!你以为他有多爱你吗?他只是看不起你,他以为你是一个功利心强的女人!” 谭可妍嘶吼道,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了。
李琳的心脏猛地一痛。不是因为被爱,而是因为被误解。
他以为她是为了事业而走。
他没有追来,是因为他相信了谭可妍的谎言。
李琳深吸一口气,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。爱也好,恨也罢,都是源于一个可笑的误解。
“谢谢你,谭女士。你这份情报,很有价值。”
李琳站起身,语气平静,但眼神里带着一种彻底的清醒。
“这份情报让我知道,你为了留住他,不惜扭曲事实,利用我的离开来巩固你虚假的爱。”
“同时,也让我知道,祁郁淮对我的爱,脆弱到不堪一击。我的一个去向,就能让他做出‘退票’的决定。”
“你和他的感情,在我眼中,不过是一场笑话。我会公事公办,如果你的公司没有资质,我依旧会拒绝投资。这是我的底线。”
说完,李琳转身离开了。
谭可妍瘫坐在椅子上,她知道,她彻底输了。她输给了李琳的强大,输给了李琳的清醒。
真相与挽留
谭可妍崩溃了。她知道,如果李琳真的拒绝了投资,祁郁淮的事业将会面临巨大的挫折,他一定会和她彻底决裂。
她决定做最后一搏。
她约祁郁淮出来,坦白了一切。
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,谭可妍哭着告诉祁郁淮,她当年打电话告诉他李琳是为了事业才离开的,她说了谎。
“对不起,郁淮。我只是太爱你了,我怕你追过去,我怕你真的爱上了她。我求你原谅我,我是爱你的,我不想失去你!”
祁郁淮站在雨中,一言不发。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,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。
他感到一种巨大的眩晕和恶心。
他一直以来相信的“真相”,竟然是她编造的一个谎言。
原来,他不是因为自尊而放弃追逐。他只是被一个谎言,隔绝了李琳最后一次希望被挽留的机会。
他想起了李琳在酒会上说的话:
“我离开,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,对谭可妍说‘我确实还爱你’。”
他想起了那张贴在平板上的字条:
“祁郁淮,分手快乐。我离开了。”
原来,那不是一个为了事业而做的决绝决定,那是一个女人在彻底心碎后的无声告别。
祁郁淮猛地转身,冲进了雨中。
他打电话给李琳,这次,他没有用“祁教授”这种称呼,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她的名字。
“李琳!你在哪?!我要见你!我有话要跟你说!”
李琳正在家里,准备明天会议的材料。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。
“祁教授,我正在处理重要的会议材料,现在是私人时间。如果您是来谈谭女士公司的资质报告,请明天再说。”
“李琳!不要再叫我祁教授!我是祁郁淮!我是你的……我是爱你的祁郁淮!”
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,迟了三年,迟了五年。
“爱?” 李琳冷笑一声,语气里充满了无情,“祁郁淮,在你退掉去德国的机票时,你就在用行动告诉我,你对我的爱,不过是一句空话。”
“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和谭女士的过去。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。因为我现在,已经不爱你了。”
“我爱上了一个只会用德语和我谈论金融风险,只会用效率来衡量我的健康,不会在深夜抛下我去管别人家事的人。”
“我们,真的已经回不去了。请你不要再打扰我,否则,我会在报告上签下拒绝投资的字样。”
李琳挂断了电话。
祁郁淮站在雨中,彻底绝望。他失去了她,不是因为谭可妍,不是因为事业,而是因为他自己。他的自大,他的懦弱,他的自我欺骗。
最终的选择
第二天,祁郁淮没有出现在德庆的会议室。他派他的团队将一份全新的合作意向书送了过来。
在合作方一栏,他用黑色的钢笔,划掉了“星空科技咨询公司”,换成了国内最专业的商业运营公司。
并且,他在给李琳的私人邮件里,附上了一段话:
【李琳。我收回三年前我对你的所有评价。我曾经以为你不如我,我以为你配不上我。现在我意识到,是我配不上你。】
【我今天没有来。是因为我知道,我来了只会让你更痛苦。请你公事公办,如果这个新方案能够通过你们的审核,请你签字。】
【我不会再打扰你。祝你,前程似锦,所愿皆所得。我食言了,我没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。】
李琳看着这份邮件,眼眶微微湿润。这不是爱意,而是释怀。
他终于,放下了他的高傲,承认了自己的错误。她终于,得到了她想要的尊重和真相。
她认真审阅了新的合作方案,确认没有任何风险后,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兰伯特,将合同发回。通知祁教授的团队,投资正式启动。”
兰伯特看着她,问道:“琳,你真的……不给他一个机会吗?”
李琳摇了摇头,她走向落地窗,那抹红唇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。
“兰伯特,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李琳了。三年前,我选择爱他。三年后,我选择爱自己。”
“我不会再回到一个,我需要用卑微来维持平衡的关系中。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位置,我的价值,和我的未来。”
她的未来,是掌控自己的人生,是站在权力的顶端,是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。
她的未来,有曲同舟,那个用效率和理性尊重她,让她保持自我的人。
在她的身边,曲同舟安静地看着她,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期待。
“李总,我们该去下一站了。欧洲市场在等着你,还有,你答应我的长城,什么时候去?”
李琳笑了,那笑容明媚而自信。
“好,Felix。等我们把项目稳定下来,我带你去。去看看我热爱的中国。”
她转身,迈出了坚定的步伐。
祁郁淮,我终于可以不回头地离开了。
(全文共计 32,500 字)
多年以后,祁郁淮站在深空科普艺术馆的落地窗前,看着外面璀璨的星空投影。他的身边,是新一代的科研人员,而谭可妍早已离开了他的生活,去了国外。他的项目很成功,但他孤独。
他至今仍记得李琳最后那句话:‘我爱上了一个只会用德语和我谈论金融风险,只会用效率来衡量我的健康,不会在深夜抛下我去管别人家事的人。’
他终于明白,他错过的不是一个女友,而是他生命中最稳定、最珍贵的基石。
你是否也曾将那个默默付出的人,视为理所当然的背景?
你是否也在失去后,才发现,自己错过的,是那个让你成为最好自己的“饭粘子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