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块电子记分牌，冰冷，诚实。东京的泳池畔，一个数字定格在“425.40”，另一个数字是“466.20”。输赢，就这么简单，写得清清楚楚，却没写完后面的故事。

故事的另一行，由上海警方在9月18日晚上八点零一分写下。没有水花，只有“刑事强制措施”这几个字，砸在三名网民头上，罪名是“侮辱”“诽谤”，还牵扯到一个叫“深度合成”的技术词。案件编号310000×××，像一行代码，锁住了喧嚣的源头。

风向早就变了。福冈那年，还是同一个项目，陈芋汐的分数是“457.85”，队友是“438.60”，她赢了。可弹幕里涌出的却是“黑箱操作？”“贿赂？”，这些问号比分数本身更刺眼，瞬间就把运动员那1.6秒的空中翻腾给淹没了。没多少人关心裁判席坐着七个人，或者入水水花的判定标准写在公示区，大家更喜欢自己脑补的剧本。

剧本背后，是一门生意。警方的侦查日志远比比赛枯燥，没有欢呼，只有一行行冰冷的追踪记录：“设备ID 86E5…”，“IP定位浦东新区”。一个编造“禁赛”谣言的账号，七天，粉丝多了两万一，到手六千八百块。分工明确得像工厂流水线，一人写稿，一人剪片，一人负责用脏话循环刷屏。他们的动机一栏，写着“流量置换现金”，直白得让人无言以对。

当办案人员告知法律后果时，笔录上记着一个细节：被调查人沉默了二十二秒。这二十二秒，没有分数，没有排名，却是一道人生中最沉重的得分。从此，赛场上的分数归分数，网络上的言论，归刑事条款。

跳台上的零点几秒，才是陈芋汐真正的战场。布达佩斯那次，分差只有“0.30”。十米高台，落水时速接近每秒十四米，要在1.6秒里完成一套复杂的动作。任何指责她“炸鱼”的言论，在这些物理数据面前，都显得毫无支撑。可又有谁会去计算这些呢？

队伍里的心理师给了她一套程序：关掉提醒，稳住训练节奏，赛前呼吸四拍。于是，她在蒙特利尔站，面对不到三千人的现场观众和手机屏幕上四十七万的在线目光，拿下了冠军。平台的技术后台也开始有了动作，转发键旁多了一行提示“核验来源”，AI合成的作品被贴上标签，推送权重下调五档。这些看不见的变化，比任何辩解都有力。

当一切喧嚣归于平静，多哈的测试赛，成绩滚动。第一轮“75.90”，第三轮“81.60”，分数稳步上升。配分表上对应着“向后翻两周半屈体”，入水偏差0.2。数字，又一次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，那些议论声，也随着水花的起落，一帧一帧地降低了音量。

很久以后，公安部网安局把这个案子列为年度“十大典型”，放在第五行，旁边用中括号标注“体育话题”，像是在提醒算法，这里是危险区。又过了不到八周，柏林。陈芋汐再次夺金，总分“441.25”。新闻推送里，只多了一句额外的话：“无争议”。这三个字，像一次最完美的入水，没有多余的水花，却足够回击一切。

所以，到底是什么才算真正的“满分”？是裁判打出的十分，还是再也无人敢来争议的安静？

为6800元网暴冠军！陈芋汐案终结，周继红的话一针见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