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“说吧,要多少?十万够不够?”
保洁王秀莲捡到五十万钻戒,好心归还,反被失主当众污蔑为想讹钱的小偷。
面对无尽的羞辱和围观者的指点,为了病重的儿子和自己最后的尊严,被逼入绝境的她沉默地承受着一切。
下一秒,她缓缓地转过身,她的一个举动。
让原本嚣张跋扈的李女士瞬间瞳孔猛地放大,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直窜上来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01
王秀莲的老家,在黄土高原边缘最深的一道山沟里,那地方叫烂泥洼,天不下雨黄土飞扬,一下雨就只剩下烂泥。
她男人的脸,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,只记得那是个很能干的汉子,肩膀宽得像山。可惜,命不硬。儿子毛豆五岁那年,男人在山坡上修梯田,脚下一滑,从半山腰滚了下来,摔断了腿,也摔断了家里的顶梁柱。
男人在炕上躺了三年,药罐子没断过,家底掏空了,人还是没留住。临走前,男人拉着她的手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角缩着的小毛豆,嘴唇哆嗦了半天,就说了三个字:“对不住。”
王秀莲没哭,只是觉得心口那块地方,好像被掏空了,呼呼地灌着冷风。
男人走了,可日子还得过,更何况,老天爷好像存心要跟她过不去,毛豆被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。村里的赤脚医生摇着头,让她去大地方看看,说这病,凶险。
她就真的带着毛豆去了省城,大医院的诊断书上,医生的字迹龙飞凤舞,可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王秀莲的心上。
“法洛四联症,需尽快手术,否则危及生命。”
手术费,三十万,像一座大山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把毛豆暂时寄养在一位同村老乡的出租屋里,每次去看儿子,毛豆都抱着她的腿不撒手,问她什么时候能带他回家。
她只能狠下心,一次次地掰开儿子的手,告诉他,妈妈去挣钱给你治病,治好了我们就回家。
经老乡介绍,她在省城一家叫“左岸时光”的咖啡店找了份保洁的活儿。
这地方真气派,玻璃亮得能照出人影,地砖滑得能溜冰,空气里飘着的味儿,又香又苦,叫咖啡。
来这儿的人,也都体面,男人穿着没一道褶的西装,女人踩着“咔咔”响的高跟鞋。
王秀莲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,她就像一坨不小心被鞋底带进来的黄泥,卑微又碍眼。
为了保住这份工,她每天凌晨四点就从十公里外的城中村出发,坐最早的一班公交车,在天亮前把店里所有的玻璃都擦得一尘不染。
晚上,她要等最后一波客人走了,把整个店的地板拖得干干净净,再把垃圾分类打包好,才能拖着酸痛的腰,回到那个只有一张板床的小屋。
回去的路上,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她总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算账。
她的枕头底下,压着一个蓝色封皮的小本子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毛豆手术费,还差28万。”,“还差27万5千。”,“还差26万……”。
每个月发了工资,她就留下三百块钱吃饭,剩下的全部存起来,然后在本子上划掉旧的数字,写上新的。那个数字,减少得太慢了,慢得让她绝望。
而她口袋里那张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诊断书上,医生的字迹依旧刺目,像一张催命符,时时刻刻提醒着她,毛豆等不起了。她有时候会梦到男人,男人还是那句话:“对不住。”她就从梦里哭醒,睁着眼,看窗外灰蒙蒙的天,直到天亮。
她想,只要能救毛豆的命,让她干啥都行。
02
那天下午,阳光懒洋洋的,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在空气中切出一条条光亮的尘埃带。店里客人不多,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。
王秀莲刚把卫生间的地面刷洗干净,正准备去后厨喘口气。
突然,靠窗的卡座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女人的惊呼。
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,棕色的液体泼洒了一地,几张用来擦嘴的纸巾散落在污渍里,狼狈不堪。
王秀莲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,拿着拖把就赶了过去。这种客人最难缠,一杯咖啡几十上百块,弄脏了衣服,说不定就要找店里的麻烦。
等她走到卡座旁,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,只留下满地的狼藉。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浓郁的香水味,甜得发腻。椅背上搭着一件风衣,旁边放着一个崭新的爱马仕包,昭示着主人的富贵。
王秀莲不敢怠慢,蹲下身子,先用纸巾吸干大块的咖啡渍。
就在这时,她的目光被椅子底下的一点微光吸引了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,黑色的丝绒盒子,静静地躺在桌腿的阴影里,要不是刚才那个角度,根本发现不了。
她心里有些犯嘀咕,这年头,碰瓷的事儿听得多了,谁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。可转念一想,自己一个穷打工的,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五十块钱,人家能图她什么呢?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伸出因为常年累月泡在冷水里而有些变形的手,朝着那个盒子探了过去。
指尖刚触到盒子,还没来得及捡起来,一阵更浓郁的香风就卷了过来,紧接着,她的手腕被人死死地攥住了。
“你在干什么!”
一声尖利的呵斥在她头顶炸开。
王秀莲吓了一跳,猛地抬头,正是刚才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。女人回来了,脸上带着惊慌和愤怒,指甲上做的水钻又尖又亮,刮得她手背生疼,瞬间就留下了几道红印子。
“我的戒指!”女人根本不听她解释,一把抢过地上的丝绒盒子,飞快地打开。
盒子“啪”地一声弹开,里面躺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,在咖啡店的射灯下,折射出刺目耀眼的光芒,晃得人眼睛疼。
看到戒指安然无恙,女人长长地松了口气,但看向王秀莲的眼神,却变得愈发轻蔑和鄙夷。
“还好我回来的及时,不然,还真被你这种人给私吞了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掏出最新款的苹果手机,用那镶着钻的美甲在屏幕上敲得飞快,点开了转账界面。
“说吧,要多少封口费?”她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王秀莲的脸上,上面一长串的零让王秀莲有些发晕。
“十万?够不够?别跟我装蒜了,我见得多了,你们这种人不就是想找个机会讹钱吗?”
她的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,周围几桌客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。一个正在翻动菜单的西装男人,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看好戏的光。邻桌一个戴着墨镜、打扮时髦的女人,甚至已经悄悄举起了手机,黑色的摄像头正对准这边,像一只冷漠的眼睛。
03
王秀莲的手还僵在半空中,被女人手腕上冰凉的镯子硌得生疼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。
“李女士,我没有……”她想解释,可话一出口,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。
她的陕北口音带着浓重的土气,在这间充满小资格调的咖啡店里,显得那么突兀和可笑。
“这个……是您落在这儿的,我还给您,是应该的。”她一字一句地说,袖口磨破的线头随着她轻微的动作,在空气中晃动。
“应该的?”被称作李女士的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。
她把手机往王秀莲面前又递了递,屏幕上那个“100000”的数字,像是在嘲讽她的贫穷和不自量力。
“我看你是嫌少吧?”李女士环抱着双臂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,眼神像在看一只趴在地上企图偷食的蚂蚁。
“要不要我把你们经理叫过来,咱们好好评评理?”
“让大家伙都听听,你是怎么‘顺手’捡到我这枚五十万的戒指的。”
“说不定,你早就想把戒指偷偷藏起来,要不是被我抓了个现行,这会儿你早就揣兜里装没事人了吧!”
咖啡渍顺着桌角,一滴一滴地落在王秀令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上,慢慢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。
她却像没看见似的,只是抬起头,默默地盯着李女士胸前那串饱满圆润的珍珠项链。那珍珠的光泽,真好看,比她在老家河滩上捡的石子儿亮多了。
毛豆要是看见了,肯定会喜欢。
想到毛豆,王秀莲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了一下,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。
“我儿子……”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像被一把粗粝的砂纸磨过,干涩又沙哑,“我儿子在住院。”
“昨天护士打电话来说,再交不上钱,就要……就要停药了。”
她的喉结艰难地上下动了动,把后面更绝望的话咽了回去。
她想,或许,跟这位有钱的女士说说自己的难处,对方能理解,能明白她不是那种人。她不是想要钱,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。
可她忘了,人和人的悲欢,从来都不相通。尤其是在巨大的阶级鸿沟面前。
04
“哈!”
李女士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,突然拔高了音量,连她那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的肩线,似乎都在因为主人的夸张动作而微微发抖。
“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是这套!”
她伸出手指,几乎要戳到王秀莲的鼻子上,“卖惨?博同情?然后好让我多给你点钱?”
“我告诉你,保洁阿姨,这套路我在我家那个保姆身上早就见识过了!上次她打碎我一个花瓶,也是哭着喊着说她妈病了,她弟弟要上学,最后还不是拿着我给的钱,第二天就滚蛋了?”
她的声音又尖又利,像一把锥子,狠狠刺穿了咖啡店里原本静谧的空气。
邻桌那个一直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男孩,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。孩子的妈妈慌忙捂住他的嘴,一边轻声哄着,一边用惊恐又好奇的目光,黏在这场越来越失控的闹剧上。
更多的人围了过来,手机的闪光灯在人群中不时亮起,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。
王秀莲的脸颊“轰”地一下,涨得通红,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,又兜头浇下了一盆滚烫的开水。那种火辣辣的羞耻感,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。
她手里的拖把杆,被她无意识地死死攥住,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,粗糙的木刺扎进了掌心,她也丝毫没有察觉。
她这辈子,穷过,苦过,被人瞧不起过,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,被人指着鼻子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说她是个骗子,是个小偷。
尊严,这个对她来说无比珍贵的东西,此刻正被人踩在脚下,碾得粉碎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,然后,她松开了被攥得发白的手。
她没有再看李女士,也没有再看周围那些或同情、或鄙夷、或麻木的眼神。
她只是弯下腰,将那枚被李女士抢过去后又随手丢在桌上的钻戒,轻轻地捡了起来。
然后,她把它重新放进了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里,盖好。
整个过程,她的动作缓慢而郑重,像是在完成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。
最后,她把盒子轻轻地放在了光洁的大理石桌面上。
丝绒盒子与冰冷的桌面碰撞,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。
做完这一切,她直起身,转过身,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是非之地。
“怎么?演不下去了?”
一个冰冷又充满嘲讽的声音,在她身后响了起来。
“现在终于肯承认,是想要钱了?我就知道,你们这种人,骨子里都是一样的,又贪又贱!”
王秀莲的脚步,猛地顿住了。
她的后背,在一瞬间挺得笔直,像极了老家山沟里那棵被雷劈过,烧得焦黑,却依然没有倒下的老槐树。
下一秒,她缓缓地转过身。
她的一个举动,让原本嚣张跋扈的李女士瞬间瞳孔猛地放大,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直窜上来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05
王秀莲转过身,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慌张和羞愤,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她没有去看李女士那张因错愕而扭曲的脸,目光越过她,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正举着手机拍摄的年轻女人身上。
“这位妹子。”王秀莲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让周围的嘈杂声瞬间都安静了下来。
“你手机……是不是一直都录着呢?”
那个年轻女人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手里的手机也忘了放下。
“那能不能……麻烦你把视频从头放给大家看看?”王秀莲的语气很客气,甚至带着一丝请求,“我嘴笨,不会说话,怕说不清楚。视频总不会撒谎吧?”
“或者……”她顿了顿,环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,目光坦然地迎上每一道视线,“哪位好心人,能帮我打个电话报个警?让警察同志来评评理,到底是我偷了东西,还是这位女士丢了东西,我好心捡到还给她。”
报警?
这两个字像两颗石子,投进了原本还算平静的人群,立刻激起了千层浪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,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,被人数落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保洁阿姨,竟然会主动要求报警。如果她真的心虚,躲还来不及,怎么可能自己往枪口上撞?
一时间,所有人看向李女士的眼神都变了。怀疑、审视、探究……像无数根细小的针,扎向了她。
李女士彻底懵了,她设想过王秀莲会哭闹、会认错、会继续卖惨,甚至会恼羞成怒地跟她对骂,但她唯独没想过,对方会用这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方式,把皮球踢给了公众和法律。
这一下,骑虎难下的,反倒成了她自己。
“你……你吓唬谁呢!”李女士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声音也有些发虚,“你以为报警我就会怕你吗?我告诉你,我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那个录像的年轻女人打断了。
“我觉得这位阿姨说的有道理。”年轻女人放下了手机,一脸正气地说道,“我刚才确实一直在录,视频可以证明,是这位李女士自己匆忙离开,撞翻了咖啡,戒指盒子掉在了地上。这位阿姨过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才发现,她刚弯腰捡起来,李女士就回来了,然后就开始指责阿姨,还要用十万块钱羞辱她。”
说着,她直接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,点开了播放键。
清晰的视频画面,伴随着毫不失真的声音,将刚才发生的一幕,原原本本地重现在所有人面前。从李女士的尖酸刻薄,到王秀莲的笨拙解释,再到李女士那番关于“卖惨骗钱”的侮辱性言论,一字不差,一帧不漏。
真相,就这么赤裸裸地摊开在了阳光下。
06
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。
“我的天,原来是这么回事啊!”
“这富婆也太欺负人了吧?人家好心好意捡了东西还给她,她倒反咬一口!”
“还说人家要讹她十万块,我看是她自己心里有鬼,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爱钱!”
“这不就是仗着自己有钱,不把穷人当人看吗?太恶心了!”
舆论的风向,在短短几十秒内,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惊天逆转。刚才还对王秀莲指指点点的围观者,此刻全都调转枪口,对着李女士口诛笔伐。那些鄙夷和不屑的目光,像潮水一样,将李女士包裹得密不透风。
她那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,此刻就像一件皇帝的新衣,让她在众人的目光中无所遁形,狼狈不堪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我只是……”她想辩解,可视频证据确凿,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。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拿着那个几十万的爱马仕包的手,在微微发抖。
这时,一直躲在吧台后面不敢出声的咖啡店经理,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,硬着头皮走了出来。
“李女士,李女士,您消消气,消消气。”经理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,却掩不住眼底的尴尬,“这……这都是误会,一场误会。”
他转头看向王秀莲,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和命令:“王姐,你看,李女士也不是故意的,她就是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,一时着急,说话冲了点。你就……你就别跟她计较了,啊?”
“凭什么不计较?”那个录像的年轻女人又站了出来,“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了半天‘骗子’‘小偷’,凭什么就这么算了?该道歉的人,是她!”
“对!道歉!”
“必须道歉!”
人群中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。
李女士站在风暴的中心,看着周围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,她知道,今天这事,恐怕不能善了了。她咬了咬牙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对……不……起。”
那声音,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,充满了不甘和屈辱。
“大声点!没吃饭吗?”人群里不知是谁吼了一句。
李女士的身体猛地一颤,她抬起头,怨毒地瞪了王秀莲一眼,仿佛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。
王秀莲没有看她,只是低着头,看着自己那双沾了咖啡渍的旧布鞋。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。解气吗?好像有一点。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。
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没偷东西,却没想到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,让一个体面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台。可就在这时,她又想起了毛豆,想起了那张催命符一样的诊断书。她的心,又硬了起来。
“李女士。”王秀莲终于抬起了头,迎上对方的目光,平静地说,“您的道歉我收到了。但是,您不只欠我一个道歉。”
“你还想怎么样!”李女士尖叫道。
“您刚才说,我儿子住院需要钱,是在卖惨骗您。”王秀莲从口袋里,慢慢地掏出了那张被她揉搓了无数遍的诊断书,展开,递了过去。
“这是我儿子的诊断书,您可以看看,是不是假的。”
“您还说,我想要您的钱。现在,我改变主意了。”
王秀莲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您刚才说,要给我十万块钱。现在,我接受。不过,这不是封口费,也不是您对我的施舍,这是您对我名誉损害的赔偿。您,愿意给吗?”
07
王秀莲的话,让整个咖啡店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给镇住了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要求道歉了,这是赤裸裸地要求精神赔偿。而且,是当着所有人的面,用对方刚才羞辱自己的方式,打了回去。
这一巴掌,打得又响又亮。
李女士的眼睛瞪得像铜铃,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以为对方只是个软弱可欺的乡下保洁,没想到,这人身体里竟然藏着一根如此坚硬的脊梁骨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敲诈!”她气急败坏地喊道。
“是不是敲诈,咱们可以等警察来了再说。”王秀莲的语气依然平静,“您看,是现在转账,还是我们一起去派出所,把今天这事,连同您刚才的诽谤,都做个详细的笔录?”
李女士的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去派出所?她丢不起这个人!今天这事要是闹大了,上了新闻,她老公的公司股票都得跌停!
权衡利弊之后,她狠狠地瞪了王秀莲一眼,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然后拿起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戳得“砰砰”作响。
很快,王秀莲那台用了好几年的老年机,发出了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。
“您的账户尾号xxxx于xx月xx日xx时xx分收入人民币100000.00元,账户当前余额为101235.50元。”
王秀莲看了一眼短信,默默地把手机揣回了口袋。她没有再看李女士一眼,也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掌声和叫好声,只是对着那个帮她录像的年轻女人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你,妹子。”
然后,她拿起自己的拖把和水桶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转身走进了后厨。那佝偻的背影,在明亮的灯光下,显得既渺小,又无比强大。
这件事,很快就在网络上发酵了。那个年轻女人把完整的视频传到了网上,标题就叫《五十万钻戒与十万块赔偿,一个保洁阿姨的尊严保卫战》。视频一夜之间火爆全网,点击量突破千万。
网友们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王秀莲,怒斥那个嚣张跋扈的“香奈儿女”。很快,李女士的个人信息就被万能的网友扒了出来,她丈夫是某上市公司的老总,一时间,公司股价大跌,焦头烂额。
与此同时,无数的爱心和捐款,通过各种渠道,涌向了王秀莲。有记者找到了她,想要采访她。有慈善机构联系她,说可以全额资助毛豆的手术费。甚至还有律师主动找上门,说可以帮她起诉李女士,要求更多的赔偿。
王秀莲都拒绝了。
她用那十万块钱,加上自己攒的几万块,以及老乡们东拼西凑借给她的一些,勉强凑够了毛豆第一期手术的费用。她对记者说:“钱够了,谢谢大家了。别人的钱,咱不能要。”
她辞掉了咖啡店的工作,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单间,寸步不离地守着即将手术的儿子。
手术前一天晚上,毛豆拉着她的手,小声地问:“妈,咱们有钱做手术了,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了?”
王秀莲摸着儿子瘦小的脸,眼泪再也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。
“是,毛豆,以后妈再也不让你受苦了。”
08
手术非常成功。当医生走出手术室,对王秀莲说出“手术很顺利,孩子脱离危险了”的时候,王秀莲双腿一软,直接瘫倒在了地上。积压了太久的恐惧、焦虑、委屈和希望,在这一刻,全部化作了汹涌的泪水。
毛豆的恢复情况很好,一个月后,他就可以下地走路了,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。出院那天,阳光灿烂。王秀莲牵着毛豆的手,走在医院洒满阳光的林荫道上。毛豆指着天上的小鸟,高兴地又蹦又跳,心脏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,稍微一动就疼得他脸色发白。
王秀莲看着儿子,觉得这辈子,值了。
后来,她用那些爱心人士实在退不回去的捐款,在城中村盘下了一个小门面,开了一家小小的面馆,专门卖地道的陕北手工臊子面。因为用料实在,味道正宗,价格公道,生意竟然异常火爆。
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面、擀面、做臊子,忙得脚不沾地,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。她再也不用看人脸色,再也不用担心儿子会随时离开她。她靠自己的双手,挣来的每一分钱,都干干净净。
一年后,在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下午。
一个穿着普通,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人,走进了她的面馆。女人点了一碗臊子面,默默地吃着,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掉进了碗里。
王秀莲给她端过去一碟小菜,轻声说:“面要趁热吃,不然就坨了。”
女人抬起头,摘下墨镜,露出一张憔悴却依然能看出曾经美艳的脸。
是李女士。
“对不起。”李女士看着她,声音沙哑地说,“我……我的公司破产了,我老公……也跟我离婚了。我现在,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王秀莲沉默了片刻,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,递了过去。
“日子总要过下去的。”她说,“人只要活着,就比啥都强。”
李女士接过纸巾,捂着脸,失声痛哭。
王秀莲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回到了后厨,灶台上的高汤,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,散发着温暖的人间烟火。她知道,有些伤害,或许永远无法真正被原谅。但生活,终究要翻开新的一页。
窗外,毛豆背着新书包放学回来了,在门口大声地喊她:“妈!我回来了!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!”
王秀念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,她擦了擦手,迎了出去。
阳光将母子俩的身影,拉得很长,很长。